药庐里的烛芯“噼啪”爆了个花,方仁杰盯着孙大夫捏着金戒指的手,喉结动了动。
烛光在老花镜的镜片上跳动,将那双眯成缝的眼睛映得忽明忽暗。
他仿佛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沉闷如鼓。
老大夫的老花镜在烛火下泛着暖黄,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指腹反复摩挲戒壁的缠枝莲纹,像在摸一块待解的密卷。
铜香炉里升起的烟丝袅袅而上,在两人之间织出一层薄雾。
“小方,你这戒指浸过朱砂水了。”孙大夫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点颤音。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却仍死死扣着那枚金戒,仿佛它藏着某种不能说的秘密。
他将戒指举到方仁杰眼前,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戒内侧映出一行蚂蚁大小的字——“毒归九局,断者为引”。
那几个字在烛火与月光交织中微微泛红,像是用血写就。
方仁杰的指尖猛地扣住桌沿,指节泛白。
木纹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母亲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那年他发高热,母亲跪在药铺前,金戒指在药柜上磕出细响,“大夫,这是陪嫁,换副退热的药”。
原来那时母亲就已将秘密刻进戒壁,等他在二十年后的深夜,借孙大夫的老花镜看清。
“九局…断者…”他喃喃重复,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咽下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痛。
更夫铜钲在怀里烫得惊人,仿佛在应和这八个字里的血与火。
“叮——”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方仁杰瞳孔微缩。
熟悉的青蓝光幕浮现在眼前:
【当前案件:血衣书院连环毒杀案(关键支线触发)】
【可选行动:1追踪戒指来源(洛阳城金器铺查刻纹)2前往旧地窖探查(可能发现隐藏线索)】
【提示:选错可能暴露行踪,选对奖励《断心诀》残篇(需先天境修炼)】
方仁杰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铜钲边缘。
他想起柳姑娘说地窖被清理时,青砖上洇着的暗花血水——凶手急着销毁的,未必是坛坛罐罐,而是藏在废墟里更深的东西。
“选二。”他在心里默念,铜钲突然轻震,像是在为这个选择敲下更声。
子时三刻,血衣书院后园的地窖废墟被夜色裹成一团黑。
风掠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腐叶混合的气息。
柳姑娘的银簪挑着盏防风灯,暖光在断墙上跳,照出满地碎陶片和半截焦木。
灯芯偶尔爆出一粒火星,照亮她紧绷的脸庞。
方仁杰蹲下身,碎砖硌得膝盖生疼,他捡起块带血渍的陶片——和柳姑娘说的“血水泼进排水渠”对不上,这分明是被人故意砸碎埋进土里的。
泥土还带着温热,仿佛刚有人翻动不久。
“小心脚。”柳姑娘的声音突然压低。
方仁杰抬头,见她银簪指向墙角一堆焦黑的瓦砾,最上面压着块半人高的石板。
他伸手去搬,指尖刚触到石面就被划开道血口——石板边缘刻着细密的纹路,像被火烧过的蛛网。
“是符文!”柳姑娘的灯凑过来,暖光下,石板表面的焦黑剥落处露出暗红痕迹,扭曲的线条间还凝着半片残叶,叶上的虫蛀孔和纹路严丝合缝。
方仁杰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自然烧出来的痕迹,是有人用蛊血画阵,再放火烧毁。
“断魂阵。”
陈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仁杰转头,见老人不知何时站在断墙缺口处,月光顺着他肩头滑落,照得他鬓角的白发像落了层霜。
他伸手抚过石板上的符文,指尖在某个转折处顿住,“当年神判门演武场就有这阵,用来引导蛊毒能量流向。”
“引导…流向哪里?”方仁杰攥紧铜钲,掌心的血珠渗出来,染红了铜钲上的云纹。
“人心。”陈老师的声音沉得像块铁,“断魂蛊最狠的不是毒,是借阵引蛊入识海。中蛊者会把施蛊人当至亲,把救命人当死敌——当年神判门灭门夜,护院们举刀砍向自己人,用的就是这招。”
方仁杰的后背贴上冰凉的断墙。
夜风穿过缝隙,吹得他脖颈发凉。
他想起青崖庄那具焦尸,想起血衣书院学子死时扭曲的笑脸——原来他们不是自愿服毒,是被蛊虫操控着,把毒药当蜜水喝。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方仁杰盯着突然亮起的光幕,喉间发紧。
这次的选项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当前线索:断魂阵残图(关键道具)】
【可选行动:1拓印符文(需消耗空白羊皮纸x1)2继续挖掘废墟(可能触发机关)】
柳姑娘的灯晃了晃,暖光扫过方仁杰绷紧的下颌线。
他望着石板上暗红的符文,想起母亲密信里的“神判门的灯,总要有人接着点”。
夜风卷着焦土味钻进鼻腔,他伸手摸向怀里的铜钲——这一次,他要敲醒的,不只是洛宁城的夜。
“选…”
远处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撞碎夜色。
他望着陈老师眼里跳动的光,将未说完的字咽回喉间。
石板上的符文在灯影里忽明忽暗,像极了二十年前那夜,母亲被埋在塌房下前,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方仁杰望着系统光幕上的选项,喉结在月光下滚动。
拓印符文需要消耗羊皮纸——他怀里正揣着柳姑娘今早塞给他的半卷空白皮纸,说是“查案时包证物用”。
而继续挖掘…地窖里的焦土还泛着余温,赵护院白天还带人在附近巡逻,若真触发机关,怕是要把六扇门的捕快都引过来。
“选1。”他在识海默念,指尖已摸向腰间的炭粉囊。
柳姑娘的防风灯凑得更近,暖光裹着他微颤的手腕。
炭粉簌簌落在石板上,像下了场细雪——那些被火烧焦的符文竟慢慢显形,暗红纹路里渗出极淡的青气,在灯影里扭成一条细蛇。
“是蛊脉图!”陈老师突然低喝,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石板上,“每道纹路对应一条阴跷脉分支,这是要把蛊毒…往心脏送!”
方仁杰的呼吸骤然一滞。
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铜钲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起了层薄汗。
他正要掏出皮纸拓印,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竖起——那是在市井混了十年才养出的警觉,像被毒蛇盯上的耗子。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撞碎夜色,但这次混着细碎的脚步声。
方仁杰的目光扫过柳姑娘的银簪——她的指尖正掐着簪尾的银铃,这是两人约好的“危险”暗号。
他垂眸盯着石板上的符文,喉间溢出声低笑:“陈老师,您看这纹路像不像…神判门的护山大阵?”
“像,像极了…”陈老师话音未落,方仁杰的袖口已翻卷,石板“咔”地嵌进铜钲暗格里。
他转身时特意踉跄半步,让炭粉囊“当啷”掉在地上——这是给柳姑娘的“撤退”信号。
月光下,赵护院带着两名青衫弟子从断墙后转出来。
护院腰间的九环刀撞着青砖,刀环声像敲在方仁杰的太阳穴上。
“方更夫好雅兴,大半夜在废墟里翻找?”赵护院的三角眼眯成缝,“血衣书院丢了本《毒经》残卷,莫不是被你顺走了?”
“赵护院这是查案还是抓人?”方仁杰往后退半步,后背贴上焦黑的断墙,皮肤传来灼热感,“书院丢东西该报六扇门,您带着刀…”
“少废话!”赵护院突然甩袖,三枚透骨钉破空而来,淬毒的钉尖泛着幽蓝。
方仁杰早料到他会动手——白天在书院大堂,这护院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块烂肉。
他右手猛拍腰间铜钲,青铜表面的云纹在月光下折射出刺目白光。
赵护院的弟子被晃得闭眼,透骨钉擦着方仁杰耳际钉进墙里,震得砖灰簌簌往下掉。
“走!”方仁杰低喝一声,抓住柳姑娘的手腕跃上屋檐。
青瓦在脚下碎裂,他听见赵护院的骂声撞着夜空:“追!要是让他跑了,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两人在房顶上狂奔,柳姑娘的银簪划破夜风,簪头的小铃铛碎成串脆响。
直到拐过三条巷子,方仁杰才拽着她跳进城隍庙的老槐树后。
他靠在斑驳的神像腿上,胸口剧烈起伏,铜钲暗格里的石板还在发烫,烫得他想起母亲被埋在塌房下时,也是这样的温度。
“给。”柳姑娘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孙大夫给的金疮药,你手上的伤…”
方仁杰这才发现掌心有道血痕——是刚才搬石板时被符文边缘划的。
他接过药粉撒在伤口上,疼得倒抽冷气,却盯着怀里的《断心诀》残篇发起呆。
残篇是系统奖励的,他今晚才第一次翻开,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人体经脉图,此刻在月光下竟与石板上的符文重叠。
“手太阴肺经…阴跷脉…”他指尖颤抖着比对,“符文的走向和《断心诀》里的‘破蛊诀’完全一样!”
柳姑娘凑过来看,银簪上的灯芯忽明忽暗:“你是说…这石板是破解断魂蛊的关键?”
方仁杰没说话。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铜钲,想起戒壁上“毒归九局,断者为引”的刻字,此刻全连成了线——原来母亲早把破解之法刻在石板上,藏在血衣书院的地窖里,等他二十年后自己发现。
“方大哥。”柳姑娘的声音突然放轻。
她从袖中抽出封信,封皮上的朱砂印还没干透,“刚才在废墟,我看见这信塞在陈老师的书匣里。他走的时候…特意看了我一眼。”
方仁杰接过信,封皮上“断者”两个字力透纸背。
他拆开的手在抖,月光漏进槐树的枝桠,照得信上的字像浸了血:“子不识母心,何以断天下?”
夜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刮过他发烫的耳尖。
方仁杰望着信末未干的墨迹,突然想起母亲最后看他的那一眼——那时他才三岁,塌房的木梁砸下来,母亲把他塞进地窖暗格,说:“小仁杰,记住更夫的梆子声,那是回家的路。”
现在他终于懂了。
回家的路不在更声里,在这些藏在暗处的线索里,在母亲用命刻下的“断者”二字里。
槐树的影子在他脚下摇晃,像极了二十年前那夜,母亲被埋在瓦砾下前,嘴唇张合的口型——他当时太小没看懂,此刻却突然明白:那是“活着”。
方仁杰将信贴在胸口,铜钲在怀里轻震,像在应和心跳。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这次他听得格外清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但他知道,该小心的从来不是火。
是藏在火里的蛊,是躲在暗处的“九局”,是他低头看着信上的字,指腹反复摩挲“断者”二字,眼底漫上簇火苗。
这一次,他要做那根挑开迷雾的灯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