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深处,一个被遗忘的、比冰层本身更加古老的巨大空间。这里并非漆黑一片,而是被一种幽蓝色的、仿佛来自亘古星辰的冷光所笼罩。空间中心,并非想象中的魔窟,而是一座由整块散发着微弱星辉的“星髓玉”雕琢而成的巨大祭坛。祭坛表面,刻满了并非修真符文、也非巫族咒文,而是充满了几何美感、如同精密电路图般的奇异纹路——这是女娲实验室留下的“文明观测节点”!
江疏影独自站在祭坛中央。她褪去了破损的圣女祭服,只着一身素白单衣,赤足踏在冰冷的星髓玉上。她的脸色比玉色更加苍白,气息微弱,唯有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充满了决绝与一种洞悉宿命的平静。在她心口位置,一块散发着柔和混沌光晕的补天石碎片,正透过薄薄的衣衫,与她的心跳同步脉动。这是傅寒声在之前激战中,因力量失控而暂时剥离、交由她保管的碎片,此刻却成了她计划的核心。
苏晚晴的身影出现在祭坛边缘,被一层无形的能量屏障阻挡在外。她看着祭坛中央的江疏影,血瞳之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痛惜,有不解,有长久以来因傅寒声而生的隔阂,更有此刻面对牺牲时最本能的挽留。
“疏影!停下!你疯了吗?!”苏晚晴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她疯狂地捶打着无形的屏障,“用你的巫族本源精血和生命去激活这鬼东西?值得吗?!傅寒声还没死!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
江疏影缓缓转过身,对着苏晚晴露出一个极淡、极凄美的笑容,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碎:“晚晴,你我都知道…没有时间了。冰层下的‘它’已经醒了。寒声刚刚重创修真界,自身也濒临崩溃。元一的机械天庭在月球虎视眈眈…这是唯一的办法,能为我们,为这个世界,争取一线生机。”
她抬手,指尖划过心口位置的补天石碎片,一丝蕴含着浓郁生命气息和巫族本源力量的精血,如同燃烧的蓝宝石,渗入碎片之中。碎片光芒微微一涨,祭坛上的几何纹路仿佛被注入了能量,开始沿着特定的路径缓缓点亮。
“唯一?”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更多的是悲愤,“用你的命去填?这就是你守护他的方式?你问过他吗?他愿意用你的命换他活?!”
江疏影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随即化为更深的坚定。“不是换他活…晚晴。”她看着苏晚晴,眼神清澈而直接,“是换一个…他能带着我们所有人活下去的‘可能’。冰层下的‘它’,是女娲实验室留在地球的‘最终清理程序’——代号‘归零者’。一旦完全苏醒,它释放的‘绝对零度场’和‘时空冻结波’,会让整个星球包括青铜门后的存在,瞬间陷入永恒的冰封死寂!比元一的净化协议…彻底亿万倍!”
苏晚晴如遭雷击,血瞳骤缩!“归零者”…实验室的终极清理程序?!难怪那气息如此冰冷非人!
“这座祭坛,是唯一能短暂干扰甚至控制‘归零者’的节点。”江疏影继续道,指尖再次渗出精血,祭坛的光芒更盛,“但启动它,需要最纯粹的生命本源和…能承载‘创世指令’的‘钥匙’——就是这块补天石碎片。我的巫族血脉,源自上古女娲氏一支旁系,我的本源精血…是启动祭坛、与碎片融合的最佳媒介。”
她看向苏晚晴,眼中带着一丝恳求:“晚晴,帮我…完成最后的引导。只有你的血瞳,能精确引导我的力量与碎片彻底融合,激活祭坛的最高权限——‘永镇’模式。将我…与碎片、与祭坛、与这片冰封的大地…融为一体,成为镇压‘归零者’的…永恒冰碑!”
“不!!!”苏晚晴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她明白了,江疏影是要将自己化为一座活的封印,用生命和灵魂去冻结那即将苏醒的灭世程序!她疯狂地催动血瞳,试图解析、破坏那无形的屏障,但屏障与祭坛同源,坚不可摧!
江疏影不再犹豫。她闭上双眼,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神圣的巫族印记,按在心口的补天石碎片上。口中吟诵起低沉、悠远、仿佛来自洪荒的祷言。
“以巫之名…以血为契…以身化碑…永镇…归墟…”
随着她的吟唱,更多的本源精血从她七窍、毛孔中渗出,如同燃烧的蓝色火焰,将她整个人包裹!那火焰没有温度,只有刺骨的极寒!补天石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光芒,缓缓地、不可逆转地…融入了她的心脏位置!
“呃啊——!”江疏影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内部骨骼、血管清晰可见,随即迅速被一种散发着星辉的、绝对纯净的玄冰所覆盖、取代!那冰并非死物,内部流淌着蓝色的巫血之光和混沌的补天石能量,构成了一幅凄美而神圣的生命冻结图景!
“疏影——!!!”苏晚晴泪流满面,血瞳因过度催动而流下血泪,她不再试图破坏屏障,而是将全部精神力化作最精准的引导束,如同最细的手术线,穿透屏障,连接上江疏影正在冻结的意识核心,引导着那狂暴融合的力量,精准地注入祭坛的每一个核心节点!
嗡——!!!
整个星髓玉祭坛爆发出万丈光芒!几何纹路如同活了过来,光芒冲天而起,穿透冰层,穿透基地,在南极洲上空形成一道巨大的、由无数蓝色光符和混沌能量构成的玄奥法阵!法阵的中心,隐隐浮现出江疏影闭目凝神的冰雕虚影!
与此同时,正在冰面上艰难调息、压制伤势的傅寒声,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巨大的空虚感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捂住心口,一口金色的血液狂喷而出!
“疏影?!!”他失声嘶吼,不顾一切地冲向青铜门方向!他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暖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无法挽回的速度…消散!冰冷!永恒!
“傅寒声!不要!”玄穹老祖等几位伤势稍轻的老祖试图阻拦,却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源自冰层下那“归零者”被暂时压制而产生的、冰冷的感激与警告混杂的气息所震慑,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傅寒声即将冲入青铜门裂缝的刹那,一个冰冷却带着无尽温柔与眷恋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清晰无比:
“寒声…别难过…别回头…”
“我的血…我的魂…我的‘心’…将化作你新的力量之源…带着它…带着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活下去…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声音戛然而止。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温暖又冰冷、磅礴又精纯、蕴含着无尽生机与造化伟力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涌入傅寒声的心脏!这股力量,包含了江疏影的巫族本源、生命精华、不屈意志,以及…那块补天石碎片的核心创世之力!
傅寒声的身形骤然僵住!他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色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破碎的冰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重塑!他因战斗和透支造成的恐怖伤势,在这股创世级力量的冲刷下,飞速复原!一股比渡劫期老祖更加深邃、更加接近宇宙本源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他不再是单纯的修真者或医者,而是…融合了补天创世伟力、承载着逝者意志的…新纪元守护者!
当混沌光芒缓缓内敛,傅寒声站在原地,紧闭双眼,泪水无声滑落,在冰面上冻结成晶莹的颗粒。他感受着心脏处那冰冷又温暖、沉重又充满力量的新生“核心”,那里跳动的,是江疏影用生命为他换来的…创世之心。
苏晚晴踉跄着从青铜门内走出,脸色惨白,右眼血瞳彻底黯淡无光。她看着傅寒声,眼中是同样的悲痛,以及一丝…释然?她完成了江疏影最后的托付。
“她…成功了。”苏晚晴的声音沙哑,“‘归零者’…被暂时镇压在冰层最深处…由她的冰雕…永恒镇守。”
傅寒声缓缓睁开眼,眼中混沌光芒流转,悲伤被一种钢铁般的意志所覆盖。他望向冰层深处,仿佛能穿透万载玄冰,看到那座永恒的星辉冰雕。
“疏影…我收到了。”他低声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南极!
所有人,包括刚刚恢复一丝力气的九位老祖,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那轮一直高悬、散发着妖异光芒的血月!
血月…在刚才江疏影启动祭坛时,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冰冷、淡漠、仿佛高高在上的观察者般的意志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精准地扫过整个地球,最后…聚焦在了月球背面!
傅寒声和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剧变!这股意志波动…与女娲实验室核心控制台的气息同源,但更加…深邃!更加…非人!
“月球背面…”傅寒声的声音冰冷刺骨,混沌色的眼眸死死锁定天穹,“‘它’…也被惊醒了!” 江疏影牺牲换来的力量,才刚刚开始,就要面对来自星海深处的、更恐怖的挑战!真正的“管理员”…要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