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金象”会所的落地窗时,包厢里的血腥气与熏香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帕蓬和坤潘的尸体扭曲地倒在血泊中,死状惨不忍睹。警笛声惊醒了曼谷的清晨,法医和探员们忙碌地取证,将这起案件定性为“毒枭与腐败警察内讧火并”。
兰婶站在警戒线外,看着坤潘脖子上碎裂的骷髅佛牌被装进证物袋,心中没有丝毫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空洞。她知道,阿南和莎瓦迪的魂魄已经散去,头七的时限已到,他们终于可以摆脱怨气,去往轮回。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时,一缕缠绕着河水腥气的黑气,从她衣角的符纸残留中悄然逸出,钻入了她的影子里——那是“借魂降”残留的邪力,虽不足以致命,却会在她余生中,种下“怨灵缠身”的因。
一个月后,泰国皇家警察总署内部震动。帕蓬与毒枭坤潘同归于尽的消息被公布,随后警方在帕蓬的别墅里搜出了他与坤潘的交易账本,以及挪用缉毒经费的证据。真相逐渐清晰:帕蓬因贪污被坤潘要挟,出卖了卧底探员阿南,导致其身份暴露身亡。
总署迅速成立新的专案组,重新调查阿南和颂猜的案件。很快,“黑象”团伙的残余势力被一网打尽,疤猜等核心成员在清迈被捕。阿南和颂猜被追认为“皇家警察英雄”,他们的名字被刻在曼谷警察纪念碑上,旁边还立着莎瓦迪的小型画像——因为她生前绘制的反毒宣传佛牌,曾帮助很多青少年远离毒品。
兰婶参加了追授仪式。看着儿子和儿媳的名字被刻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她穿着传统的泰式丧服,双手合十,对着佛像喃喃祈祷。阳光洒在纪念碑上,却驱不散她心中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她知道,这场由她亲手发动的复仇,虽然告慰了亡灵,却也让她与南洋的邪术结下了不解之缘。
然而,故事并未真正结束。
在清迈山区的一座破落寺庙里,一位戴着斗笠的老龙婆正对着一面用水银和符灰制成的“阴镜”低语。阴镜中,映出的正是兰婶在阿南灵前施“借魂降”的场景,以及阿南和莎瓦迪魂魄复仇的全过程。
“以血为引,以怨为咒……好一个清迈的‘血魂降’。”老龙婆捻着褪色的佛珠,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可惜啊,这‘互噬降’虽让仇人自相残杀,却让魂魄沾染了邪力。那缉毒警和他妻子的魂魄虽然散去,但这股邪力却附在了施法者身上,更与毒枭和贪官的死气纠缠,日后必有祸端。”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蛇皮包裹的木盒,里面放着一缕兰婶的白发——那是兰婶在灵堂施法时,被龙婆悄悄收集的。老龙婆用手指蘸着碗里的“镇魂水”(用寺庙古井水泡制的符水),在白发上画了个复杂的“锁灵符”,低声念道:“怨气不散,魂兮归来……唉,就让老婆子看看,这南洋邪术的反噬,究竟有多厉害。”
三个月后,兰婶开始做噩梦。梦里总是一片浑浊的河水,她能听到阿南和莎瓦迪在水中哭泣,还有帕蓬和坤潘临死前的惨叫。更可怕的是,她总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变得扭曲,嘴角咧开一个类似坤潘的油腻笑容。
她开始失眠,食欲不振,身体迅速消瘦,皮肤上长出莫名的黑斑,像是河水的污渍。邻居们都说她中了“水鬼降”,劝她去找龙婆看看。兰婶心里清楚,这是施法的反噬。她想起了祖母的警告:“借魂降邪,伤天害理,怨气缠身,必遭报应。”
一天夜里,她独自在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湄南河里挣扎。紧接着,门铃响了,“叮咚叮咚”的声音急促而诡异。已经是深夜,会是谁呢?她透过猫眼望去,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滩浑浊的水渍从门缝渗进来。
但门铃还在响,而且越来越急,伴随着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
“妈……是我……阿南……”门外传来阿南的声音,却带着河水的咕噜声,异常沙哑。
兰婶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阿南的魂魄不是已经散了吗?她颤抖着打开灯,客厅里的家具开始莫名地漂浮,桌上的佛牌纷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妈……我好冷……”莎瓦迪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带着水草缠绕的湿冷,“我们不想走……我们要和你在一起……”
兰婶看到,客厅的角落里,渐渐凝聚出两道模糊的鬼影。正是阿南和莎瓦迪!但他们的样子比头七那晚更加恐怖,身体周围缠绕着黑色的水藻,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只有无尽的空洞和贪婪,嘴角还在滴着浑浊的河水。
“不……你们已经安息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兰婶惊恐地看着他们,感觉一股冰冷的河水正从脚底漫上来。
“因为……我们是你召回来的啊……”阿南的鬼魂缓缓逼近,周身的水汽在地板上形成湿漉漉的脚印,“你的血,是我们的锚……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不会真正散去……”
莎瓦迪的鬼魂也飘了过来,她的手伸向兰婶,指尖带着湄南河底的淤泥:“妈……把你的阳气……分给我们一点……我们就能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兰婶这才明白,祖母的话没错。她用邪术召魂复仇,虽然暂时驱散了怨气,但也在自己和儿子儿媳的魂魄之间建立了邪恶的“血咒”联系。如今,残留的邪力与怨气结合,竟然让本该安息的魂魄变成了纠缠不休的怨灵!
“滚开!你们不是我的阿南和莎瓦迪!”兰婶抓起桌上的佛牌,试图砸向鬼魂,但佛牌穿过他们的身体,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那位清迈的老龙婆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手里摇着一个刻着经文的铜铃。“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响起,屋里的水汽顿时一阵波动,阿南和莎瓦迪的鬼魂发出痛苦的嘶吼。
“邪灵作祟,还不速速退散!”老龙婆拿出一张金光闪闪的“镇魂符”,往门上一贴,一道金光射出,笼罩了整个屋子。金光中,隐约能看到曼谷大皇宫的佛塔虚影。
阿南和莎瓦迪的鬼魂在金光中痛苦地挣扎,他们身上的黑水和水藻被金光一点点净化,露出原本模糊的轮廓。“不……我们不想走……”他们发出绝望的哀嚎,声音里带着对母亲的依恋,却被邪力扭曲。
兰婶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决堤。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只想为孩子报仇,没想过让他们变成这样的怨灵,更没想过会连累自己。
“龙婆……救救他们……”兰婶跪在老龙婆面前,“他们是无辜的……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他们……”
老龙婆叹了口气,收起铜铃,走到兰婶身边:“Yai Lan,你可知你用的‘血魂降’是南洋最阴毒的邪术?此术以血亲之血为引,强留亡魂,虽能复仇,却会让亡魂化为‘水怨灵’,永世在阴阳间徘徊,更会让施法者被怨气反噬,最终化为‘养魂罐’,供怨灵吸食阳气。”
她看向在金光中逐渐透明的阿南和莎瓦迪的鬼魂,眼神悲悯:“他们本是英雄烈士,却因你的执念,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唯有以佛门禁地的金光净化怨气,送他们早日投胎,才能了结这一切。”
说罢,老龙婆双手合十,口中念诵起泰国佛教的超度经文《水灯节镇魂咒》。金光越来越亮,映出卧佛寺的佛像虚影,阿南和莎瓦迪的鬼魂脸上的痛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详的平静。他们最后看了兰婶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原谅和不舍,然后化作点点星光,伴随着湄南河的流水声,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鬼魂的散去,屋里的阴冷水汽也随之消失,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带着清迈山区的清新气息。兰婶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她失去了儿子儿媳,又险些被怨灵缠身,这一切都源于她当初那疯狂的复仇执念。
老龙婆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串用寺庙香灰和糯米制成的“镇魂手链”:“此链可驱散你身上残留的邪力,但你施法折损的阳寿,却无法挽回了。以后常去寺庙烧香吧,为你的孩子,也为你自己积些功德。”
兰婶接过手链,看着老龙婆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知道,这场由湄南河的血色回魂引发的悲剧,终于在老龙婆的帮助下画上了句号。但那些沉眠在河底的证据、被鲜血玷污的灵魂,以及她自己被邪术改变的余生,都将成为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警示着后人:仇恨如同湄南河的暗流,一旦放任,不仅会淹没别人,也会将自己拖入无尽的黑暗。而那些游走在阴阳边缘的邪术,更是一条通向怨灵缠身的不归路。
曼谷的阳光依旧热烈,湄南河的水缓缓流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在河岸边的老船坞里,偶尔会有渔夫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独自坐着,望着河水喃喃自语。那是兰婶,她用十年的阳寿换来了一场血色复仇,却也永远失去了心灵的安宁,只能在湄南河的落日余晖中,一遍遍祈祷着儿子和儿媳的魂魄,能在轮回中,找到真正的平静。而那个关于泰国缉毒警魂归湄南河的恐怖传说,也随着河水的流动,渐渐融入曼谷的市井传说里,只在雨夜时,还能让人感受到那穿透岁月的、来自河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