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七月滚烫的空气时,沈昭正沿着潘家园青灰色的砖瓦墙踱步。古玩市场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始终安静不下来,给炙热的人们又增添了一丝的心慌。
突然他的目光被角落一处蒙着蓝布的摊位拽住——褪色的蓝布下探出七根暗红的绳头,在穿堂风里诡异地颤动,像是七道凝固的血痕。
卖货的老妪蜷缩在阴影中,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着红绳。她布满褐斑的脸像风干的树皮,浑浊的眼球在眼窝里诡异地转动:\"先生,这是老物件,能镇宅。\"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沈昭注意到红绳表面凝结的块状物,竟如同干涸的血痂。当他掏出一百块纸币时,老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暗暗的说道:\"记住,第七夜别熄灯,千万别…\"
回到研究所的资料室,沈昭并未太在意,将红绳随意系在铁架床头。月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切进室内时,他正专注地翻阅明代婚俗典籍。子夜的钟声惊得他猛然抬头,瞳孔瞬间收缩——原本空荡荡的绳尾不知何时垂挂着泛黄的婚书,七张纸页在穿堂风里微微颤动,仿佛七张欲言又止的嘴。
婚书的格式带着清末民初的特征,朱砂印泥早已发黑龟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新郎姓名栏赫然写着\"沈昭\"二字,七个不同的生辰八字排列其上,而新娘姓名处则被利刃刮得只剩斑驳纸屑,露出宣纸下细密的纤维。沈昭戴上白手套,用紫外线灯照射时,每张婚书右下角都浮现出半枚褪色的莲花纹——这与他在《燕京岁时记》残卷里见过的冥婚标记完全一致。
接下来六天,沈昭陷入了近乎偏执的考据。古籍善本室的管理员发现,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学者开始在深夜用放大镜逐字比对婚书,甚至偷偷用碳十四检测仪检测纸张年份。当他在民国十七年的《顺天时报》缩微胶片中,找到\"城西沈家七姨太集体暴毙\"的豆腐块新闻时,窗外的槐树正被暴雨抽打得沙沙作响。
难道…
第七日凌晨,资料室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值夜保安冲进去时,看见七张燃烧的婚书悬浮在空中,幽蓝火焰吞噬纸张却不发出半点声响。火焰熄灭后,灰白色的灰烬在地面自动排列成诡异的图案——那是座三进院落的平面图,正房中央的人形凹陷触目惊心,四周还环绕着七个蜷缩的轮廓,像是被捆绑着活埋的姿势。保安瘫坐在地时,沈昭正用手机疯狂拍摄,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骇人的光芒——这正是他在《鲁班书》下册中见过的阴婚阵图。
当晚,沈昭租住的胡同里弥漫着异样的死寂。邻居王大爷起夜时,看见穿红嫁衣的女子在月光下梳头,长发垂到青石板上,每梳一下都落下细碎的鳞片。更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唢呐声,却不见半点迎亲队伍的灯笼。次日清晨,房东发现门锁完好无损,但屋内所有红绳都被打成了死结,七张焦黑的婚书碎片拼成了完整的\"囍\"字,贴在斑驳的砖墙上,墨迹未干的边缘还在往下滴落暗红色的液体。
沈昭失踪了…
警方介入调查时,在潘家园找到了那个神秘摊位。然而老妪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半块刻着莲花纹的木牌。通过走访,民警发现近三个月来,已有七名佩戴红绳的年轻男子离奇失踪,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都与沈昭发现红绳的时间地点高度吻合。刑侦专家在沈昭的资料室提取到不属于人类的dNA样本,检测报告上\"角蛋白含量异常\"的标注,让见惯凶案现场的法医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个月后的深夜,某个交通摄像头拍下了令人脊背发凉的画面:七名身穿褪色嫁衣的女子,手持燃烧的红绳,在一座荒废的古宅前翩翩起舞。而古宅的轮廓,与沈昭资料室灰烬显现的平面图分毫不差。当警方破门而入时,地窖里的七具白骨呈现出诡异的跪拜姿势,每具骸骨的手腕上都缠绕着暗红的绳结,指骨深深抠进掌心,像是生前在抓挠某种无形的东西。
沈昭失踪的前夜,曾在研究所留下一盘录音带。颤抖的声线里夹杂着诡异的回声:\"它们要的不是复仇...是替身...那些生辰八字...是轮回的坐标...\"民俗界至今流传着关于\"血绳\"的禁忌,而老北京的胡同里,每逢阴雨夜仍能听见梳头声,以及若有若无的嫁衣摩擦声,在穿堂风里回荡。有人说在某个月圆之夜,看见七道红影牵着穿中山装的男子走向城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要延伸进另一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