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青瓦时,林知暖的指尖还残留着信纸的触感——那种微微泛黄的粗糙质地,像是从旧档案室翻出的陈年纸张。
她跟着江砚寒往巷口走,掌心的车钥匙突然失了灵——连按三下解锁键,远处那辆黑色迈巴赫的车灯纹丝未动。
“信号被屏蔽了。”江砚寒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
他反手将林知暖拽到身后,另一只手摸向西装内袋的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格果然全灭。
林知暖喉间发紧,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方才在密室里看见的玻璃舱、童年影像还在脑子里打转,此刻巷口的阴影里又传来皮鞋碾过碎石的声响,咔嚓、咔嚓,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她的神经上。
她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一下,两下,和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重叠,如同鼓点敲击着空气,令她耳膜发胀。
“跟紧我。”江砚寒压低声音,拽着她往老宅后院跑。
两人猫腰穿过爬满青苔的月洞门时,潮湿的苔藓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霉味与晨露的清新,让她鼻腔一酸。
她瞥见墙角堆着半袋腐坏的菜叶,霉斑斑驳,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腐烂味。
后院比前厅更荒凉,断墙下长着半人高的野蒿,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沙沙作响,倒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风掠过她的脖颈,带来一丝凉意,也夹杂着泥土与枯草的气息。
“簌簌——”
左侧野蒿突然晃动。
林知暖惊得攥紧江砚寒的手腕,皮肤传来的温度带着些许冷汗的湿滑。
却见他眼神一凛,迅速将她推进断墙的豁口。
两人背贴着墙站定,她能听见他肩颈肌肉绷紧的声音,像根拉满的弦,紧张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断。
“砚寒......”她刚开口,远处传来李经理的手机铃声——是她设的《小星星》,此刻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刺耳,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远处弹射而来的子弹。
李经理正坐在驾驶座上翻通讯录。
她早上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巷口等,想着林知暖刚经历密室惊魂,该备杯热牛奶。
可手机突然震了震,匿名短信跳出来:“苏家已布控,立即撤离。”
她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方向盘。
市场部主管的直觉让她立刻拨林知暖的号码,听筒里却只有忙音。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她猛地扯开储物格,摸出藏在夹层的银色通讯器——这是江氏集团给核心高管配的备用设备,防的就是今天这种情况。
“叮——”定位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前挡风玻璃突然映出几个晃动的影子。
李经理迅速熄火拔钥匙,将通讯器塞进胸罩暗袋,踩着细高跟往反方向跑。
她听见身后传来“追那个女的”的吆喝,嘴角却勾起冷笑——当年为了谈下东南亚项目,她在热带雨林里跑过三公里山路,这些毛头小子还不够看。
断墙后的林知暖攥着从密室带出来的信纸,冷汗浸透了后背,衣料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不适的触感。
信纸边角蹭过指尖,她突然想起什么,借着手电筒的余光照向背面——在“我曾是他们最成功的实验体”字迹下方,有团模糊的油墨印子。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轻轻刮了刮,“苏氏基金会”五个字逐渐清晰,像道刻进骨头里的烙痕。
指尖摩挲那几个字,仿佛还能感受到纸张下隐藏的冰冷真相。
“砚寒!”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手电筒光打在信纸上,“你看......”
江砚寒低头的瞬间,前厅方向传来“轰”的一声。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火光从雕花窗棂窜出,映得青瓦发红。
火焰舔舐着木梁,发出噼啪爆裂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焦糊味。
林知暖想起方才经过厨房时,看见灶台下堆着锈迹斑斑的燃气管道——那些管子老化得厉害,接口处还渗着股若有若无的煤气味。
“跟我来!”她拽着江砚寒往厨房跑。
火舌已经舔到廊下的木柱,她踮脚够到燃气总阀,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才拧开半圈。
高温灼烧着她的脸颊,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数到十,往后退!”她冲江砚寒喊了一句,又迅速绕到另一侧,抄起块碎砖砸向管道接口。
“嘭——”爆炸声混着燃气爆燃的轰鸣炸响。
守卫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东边有动静!”“快去堵!”林知暖趁机拽着江砚寒往院角跑,那里有堵齐腰高的矮墙,墙外是片野竹林。
“我先上。”江砚寒弯腰托住她的腰。
林知暖踩着他的手背翻上墙,转身伸手拉他时,看见他西装袖子被火燎出个洞,露出的小臂上有道血痕——应该是刚才躲野蒿时被荆棘划的。
她触碰那道伤口,指尖传来微温的血迹。
“疼吗?”她声音发颤。
“不疼。”江砚寒握住她的手,借力翻上来,“只要你在我身边。”
两人刚钻进竹林,就听见李经理压低的呼唤:“这里!”林知暖抬头,看见她站在辆银色面包车里,车窗半开,额角沾着草屑,眼里却亮得像淬了星火。
“上车!”李经理拍了拍副驾驶座,“我绕到后山借的车,他们追不上。”
面包车颠簸着下了山。
林知暖从后窗望出去,苏家老宅已经被火光吞没,飞檐在火中蜷曲,像只被拔了毛的凤凰。
火焰在夜空中跳跃,映照着天际,仿佛某种仪式的终结。
她摸出兜里的信纸,火苗在纸背的“苏氏基金会”上投下阴影,恍惚间那行字竟像是活了,扭曲着钻进她的记忆——原来从三岁被关进玻璃舱那天起,她就被标上了“实验体01”的标签,像块任人切割的肉。
“知暖。”江砚寒握住她发凉的手,“你不是工具。”
“我知道。”她仰头笑,眼泪却掉下来,“所以我要亲手撕掉他们贴的标签。”
李经理将车停在废弃仓库前。
三人刚进门,林知暖就从包里摸出个黑色数据盘——这是她在密室书桌暗格里找到的,刚才混乱中差点忘了。
数据盘表面还沾着灰尘,她用袖子擦了擦,插入仓库里那台旧电脑的USb接口。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串乱码闪过。
林知暖正要仔细看,江砚寒突然按住她的手:“先休息。”
她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青黑,平时梳得整齐的发梢翘了几缕,倒显得没那么疏离了。
“好。”她应了一声,却没松开数据盘。
指尖触到盘身的纹路,她想起密室里那行“我是我自己”的字迹——或许答案,就藏在这串乱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