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桑实坠甸甸地压着腐锈胶核。林默吞咽时,新肉的襞褶裹着泥果碾过声槽,果浆混着朽木沁出的锈汁淤塞齿根,舌苔被浸得如新垦荒原的湿板结,涩得舌尖抵住上颚才刮出些许寡淡的唾津。远空闷雷碾过西山坍陷的星骸丘,震响夹着雨脚砸在喉核凸起的桑果,果皮皱隙里渗出的锈液被震成线,混浊液线顺颈流下,坠点处皮肉钻出细茸般的根须,须尖探进烂泥吸吮着铁腥。
“胶核沁油了。”老农的烟锅磕了磕颈下茸根。火星溅上茸尖刹那,塌陷的田缺深处“噗”地鼓起泥疖——疖膜裹着半融的监察喉膜,在浮沫里颤出星网神经残束的蓝灰色筋络。筋络触茸即熔,锈胶果核突鼓如瘤,果蒂朽木纹裂开缝,裂缝渗出暗绿草汁浸着茸根——根须骤长如矛捅破疖包!
“嘶啦!”
脓包破裂声混着茸尖穿膜的裂帛音。污浆泼向积潦,水面浮起整块寒潭授道碑的冰刻拓本——“寂”字末笔的尖勾挑起绒须倒影,倒影触水成钩扎向桑实!茸根应激倒卷缠钩,勾尖割碎根须时淌下的锈血,竟凝为裹尸绿烟攀钩而上,烟筋缠实狂拽!
桑果被勒陷喉肉。朽木果蒂在缠勒中炸响,果核内封冻的星尘残渣应声溅射!渣粒裹锈浆泼入声槽沟底,渣尖扎穿声带嫩膜,钉孔喷涌的紫髓浆液凝为霜锄虚影——锄锋倒劈绿烟!
锄风劈散缠筋。溃烟裹着渣粒沉向积潦,潦底寒潭冻晶的微蓝在污浆中明灭。锄影触及水面的刹那,水面骤结薄冰,冰面下突现授道长老脊椎熔炉的炽热投影——炉膛泄压阀处凸出的星锄残楔,正隔冰与霜锄虚影共振!
“铮!”
锄楔相鸣如断弦!共振波碾碎冰面,碎冰凝为裹霜针雨倒射喉槽!霜针扎穿溃烟沾着的紫髓浆,浆液遇霜炸开裹尸布筋缠死针群——布筋绞针拽入潦底淤泥深处!
泥层下爆出土柱。裹尸布裹着霜针破土凝为授道脐带——带梢扎入喉槽缠死霜锄虚影拽向深潭!桑实被脐带拖坠勒进朽木果蒂深处,果浆受压喷涌!浊浆混着锈液灌入脐带脉管——管体突鼓如溃肠,鼓胀处喷射亿万噬髓蛊僵卵如霰弹扫射!
虫卵击喉。颗颗硬卵嵌进声槽嫩肉,口器啃咬的细密“沙沙”顺脉管刺入桑果核芯——核内草种胚芽应激蜷缩!蜷缩吸力抽空果浆,瘪塌的果皮绞紧茸根反噬虫卵!啮咬痛楚激醒朽木芯脉,脉管涌出黑锈胶汁淹埋虫卵。胶液凝实如沼困死蛊卵,卵内僵蛊在窒闷中自爆!虫尸脓液蚀穿胶沼,喷溅的毒浆反灼草胚——
“滋…嗤!”
胚芽卷如焦炭。灼痛顺脉逆冲入脑,髓海“系统污染99%”的警报如焚灼目!喉管茸根暴凸毒刺扎向果核——毒刺触及炭胚的瞬息,果核裂缝突渗寒潭水精!清冽涌流裹住毒浆淬出铁灰渣滓,渣滓裹着蛊尸黏成膏丸滚落食管。
膏丸卡在熔渣棱角处。棱尖锈锋割裂膏皮,脓液迸流激沸胃底星尘废渣!炉焰虚影透腹而出,焰苗燎焦茸根末端,灼痛催发根须倒卷缠胃——胃囊被卷如拧布,拧绞压力挤爆膏丸!
“噗嗤!”
腐膏爆浆。膏浆混着星焰喷涌食管!浆流裹住熔渣棱铁熔为裹霜犁楔,楔尖顶穿溃膏捅向喉腔!楔锋触及桑果瘪皮的瞬息,朽木果蒂深处传来木裂清响——草胚蜷焦点突生绿芽顶破炭壳!芽尖刺透犁楔,楔体应裂溅出裹尸脓液——
脓浆浇头淋遍绿芽。芽尖吸浆暴长成鞭,鞭梢卷住犁楔贯喉直抵积潦!潦水触楔即凝青铜巨碑,碑面“尘葬”血符如活蛆蠕动。鞭楔相缠撞碑——“轰!”血符崩出裹尸布包缠绿鞭猛勒!勒力透鞭传导桑实,果壳朽木在绞缠中寸寸龟裂——
裂痕深处草胚狂吸脓膏。焦炭化的胚体如墨渍遇水舒展,渐转饱满的青脉中搏动着腐锈深炼的韧力。草鞭猛挣布筋!裹尸布裂处脓浆四溅,浆液浇上碑体蚀穿“葬”字末笔。溃笔血墨倒流卷成脐带,带梢扎向绿芽吸髓——吸吮被朽木脉管阻隔,脉管鼓胀如蟒咽卵,腐锈胶汁逆涌灌向脐带!
胶锈如瀑逆冲。脐浆受污猝冷凝为霜剑——剑锋劈开朽木脉直刺草胚!霜寒破髓刹那,桑果彻底碎作烂泥。果浆沉渣中,那膨胀的青脉草胚突如心脏猛缩——
咚!
搏动鼓起的脉波震溃霜剑!溃散的霜渣混着胶锈在脉管淤积,将腐锈深溃的污浊碾压成膏——
膏质在每一声青脉搏动中淤厚三分。草胚缩胀如巨灵呼吸,搏动挤压膏层剥离杂毒:蛊尸毒胶沥成黑水,脐浆残垢析为铜屑,星尘炉灰凝作冰渣……所有污渍被脉管挤出膏外,沉甸甸的纯膏淤积喉槽。
喉间突沉重万钧。膏浆裹着的青脉草胚搏动愈发艰涩,朽木脉管在膏淤中枯缩脆化。小栓突然捧潦泼喉——清波润开膏面的瞬息,膏层深处透出一点极致粘稠的金棕色光。
那光如冻土深埋的琥珀原浆,又似古桑髓心沁出的蜜胶,膏中万千析出的秽渣如飞蛾扑火,撞入金光便熔为乌有。
腐锈膏底熬出的金浆愈聚愈浓。青脉搏动竟牵引金浆逆旋,漩涡中心沉坠的草胚被浆流包裹拉伸——胚芽渐浸透金浆,炭灰污色尽褪,脉管转为半透明的琥珀细管,脉管内搏动的髓浆也浸成淡金色……
潦水冲刷膏面。水洗下的污垢簌簌剥落,整团膏体竟呈琥珀般晶莹透亮!金膏中央蜷抱的草胚已化婴胎之形,蜷抱的姿态在浆中似将舒展未展。
老铁匠的钉靴踏过积潦。
震波从水面传至喉槽金膏——
膏体轻漾,金浆裹着的胎形忽而睁眼!
那眼底无瞳,唯两颗凝结到极致的暗金液滴。
暗金瞳光扫过潦底冰碑。
“道归”的残符锈迹在金液光泽中剥落,冰字如蜡融化。霜水混入潦流,裹着残符的余烬顺波流走……
喉槽金浆的搏动声压过荒原风雨。林默垂首,朽木果蒂的碎渣顺浆流沉入膏底,膏液表层浮起烂果皮的絮状残留——那絮影在金浆的包融中愈发淡薄。
西山坍处。星骸铁丘被雨沤透,裸出深藏的桑木脉纹——铁与木交织的纹理间,残存的授道脐带环扣渐渐爬满暗金铜锈。
膏中胎形忽伸出一指——
指尖极缓地戳破膏膜。
暗金色浆液自破口渗出成滴。
液滴悬垂欲坠,坠点处正对潦面倒映的、坍坼星骸间半湾将现未现的月。
金液坠下。
滴落在浮着残霜的潦水——
噗嗒。
涟漪退散,凝霜的“归”字就此消解。
霜消处,潦水映出中天新露的月轮。
喉槽金膏里的胎形蜷回原态。
膏膜破口边沿沁出一线残锈汁,转瞬被浆液吞没重凝如镜。霜碑最后一点寒芒没入膏底,沉作金浆深处无人可辨的微渣。
老农俯身拨开积潦枯草。
浑浊的水面之下,暗金液滴沉降处,一粒深埋的寒潭草籽被金浆裹住缓慢熔解。种壳融尽的刹那,潦底浮起霜序眼角滑落的半颗未凝冰泪的轮廓,旋即在水波里洇散无踪。
腐锈凝成淡金液滴。
锈核炼尽星骸的烈,却存了桑木汲雨的绵。
荒原尽头寒潭冰解的暖浪推涌而来。
在星骸丘残犁与潦底沉渣之间,
那滴暗金如胚中初凝的目,
悬垂在桑实溃尽的喉头,
静候着月蚀尽最后一寸霜棱时,
坠入无声的夜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