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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间仙栈”的生意在财神“感谢费”的加持和天兵保安们（据说雷队那组勉强通过了复试，正在“御景豪庭”小区进行为期三天的“试用观察”）的潜在“安保红利”下，算是暂时站稳了脚跟。但店里聚集的“特殊员工”越来越多，王母娘娘要买新扫帚（那把秃头扫帚似乎对王母娘娘的“沟通”产生了抵触情绪，罢工频率更高了），哪吒的共享单车需要大修，扫把星想换个更结实的盆给仙人掌，赵富贵（财神）则三天两头跑来游说唐棣“入股扩店”…看着账面上虽然好看、但支出项目同样水涨船高的数字，唐棣终于意识到，光靠奶茶和偶尔的外卖，似乎养不活这一屋子（仙口）了。
“得开源。”唐棣靠在吧台边，看着墙上那张写着“承接各类仙凡疑难杂症”的招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简餐吧。利润高。”
招聘启事很快贴了出去，这次要求明确：`有经验厨师，能掌勺，会做家常菜，适应快节奏。`
消息一出，反应倒是比预想的快。
第一位应聘者，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厨师服，提着一个半旧的工具箱。他叫周大海，之前在城东一家倒闭的五星酒店后厨做过副主厨，经验丰富，证件齐全。他话不多，眼神沉稳，带着一种职业厨师的干练。
第二位应聘者，则让店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件浆洗得有些发硬的灰蓝色棉布长衫，脚蹬千层底布鞋，腰杆挺得笔直，走路无声无息。他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但皮肤却透着一种奇异的红润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仿佛蕴藏着两团跳动的火焰，目光扫过店内简陋的厨房角落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怀念？他手里没拿简历，只拎着一个小巧的、紫铜色的旧式食盒。
正是曾经的灶王爷，如今人间代号：杜老灶。
杜老灶走到吧台前，对着唐棣微微颔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炉膛里柴火噼啪作响：“唐老板，老朽杜明，听闻贵店招纳庖厨。特来一试。”他目光扫过店内那个狭窄的、只摆着一个老旧双眼燃气灶和小操作台的所谓“厨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带着一种“明珠暗投但老朽不嫌弃”的傲然。
“老朽一生，司掌人间灶火，调和五味，掌控烟火之气。”杜老灶抚了抚颌下雪白的长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三牲祭品，百家烟火，皆在老朽一念之间。烹煮之道，非止技艺，更是…沟通天地灵蕴之道。” 他瞥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周大海，那眼神仿佛在说：凡人，你懂什么叫真正的烹饪？
周大海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但没说话，只是默默打开工具箱，拿出自己惯用的刀具，开始熟练地检查刃口。
唐棣对杜老灶的“自我介绍”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那个狭小的厨房区域：“试菜。材料在冰箱，限时三十分钟，做一道拿手菜。”他顿了顿，补充道，“用那个灶。”
杜老灶顺着唐棣的手指，看到了那个沾满油污、锈迹斑斑的老旧燃气灶台。他那双明亮的火焰之眼里，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嫌弃。让他这位司掌万灶的神只，用这种凡铁俗物？简直是亵渎！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捋了捋袖子，露出干瘦却筋骨虬结的手臂，走向操作台，姿态如同即将登坛做法的得道高人。周大海则动作麻利地打开冰箱，挑选食材，开始处理。
试菜开始。
周大海这边，动作快而不乱。切菜声清脆利落，如同密集的鼓点。开火、热油、下料、颠勺…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职业化的精准和韵律。锅气升腾，香气很快弥漫开来。他做的是一道最普通的宫保鸡丁，但色泽鲜亮，鸡丁滑嫩，花生米酥脆，勾芡恰到好处，浓郁的酱香混合着微辣的气息，让人食指大动。王母娘娘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哪吒更是眼睛发直。
反观杜老灶这边，画风截然不同。
他没有像周大海那样立刻动手处理食材，而是先将那个紫铜食盒郑重其事地放在操作台一角。然后，他肃立在那个老旧燃气灶前，微微闭上双眼，双手结出一个古朴玄奥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在吟诵古老的祭文：
“九天应元，普化真炁…离火归位，坎水伏藏…调和鼎鼐，五味生香…敕！”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双目猛地睁开，眼中精光暴涨！右手并指如剑，朝着燃气灶的开关凌空一点！指尖似乎有极其微弱、肉眼难辨的红芒一闪！
他这一套动作，充满了仪式感和神圣感，仿佛不是在点灶火，而是在启动某种古老的阵法。店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连周大海都下意识地停下了颠勺的动作，好奇地看了过来。
然而——
一秒…
两秒…
三秒…
那台老旧的燃气灶，毫无反应！只有开关旋钮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沉默地嘲笑着灶王爷的神通。
杜老灶脸上的庄严瞬间凝固，一丝尴尬的红晕爬上他的脸颊。他不信邪，再次结印，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离火真精，听吾号令！燃！”
指尖再次点出！
这一次，燃气灶终于有了反应——不是燃起火焰，而是内部发出了一阵“咔哒…咔哒…咔哒…” 如同打火石反复摩擦的、干涩无力的声响！像是垂死病人的咳嗽！
“……” 杜老灶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点仙风道骨彻底绷不住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伸出手，用力去拧那个旋钮！
“噗嗤…轰——！！！”
就在他拧动旋钮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股远超正常流量的、混合着刺鼻煤气味的气体猛地从灶眼喷涌而出！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爆响！一团巨大的、失控的橘红色火球如同被激怒的凶兽，毫无征兆地从灶眼处轰然窜起！火舌舔舐着沾满油污的灶台面板，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瞬间燎着了杜老灶那宽大的灰蓝色棉布袖口！
“啊！” 杜老灶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缩手！但那火势来得太快太猛，失去控制的火焰如同脱缰野马，带着灼热的气浪，猛地向上冲去，直直撞上了低矮的天花板！
“哐当！滋滋滋——！”
火焰燎着了天花板上悬挂的几根老旧电线！电火花如同毒蛇般瞬间爆开！刺眼的蓝光和灼热的火焰交织在一起！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消防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如同催命符般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炸响！盖过了所有人的惊呼！
下一秒！
“噗——！！！”
天花板角落，几个红色的消防喷淋头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张开巨口！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如同高压水枪，带着巨大的冲击力，铺天盖地地喷射下来！瞬间覆盖了整个操作台区域，并向店内蔓延！
“哗啦啦——！！！”
冰冷的水柱如同倾盆暴雨，兜头浇下！
刚刚还香气四溢的宫保鸡丁瞬间被冲成一滩浑浊的汤水！
杜老灶首当其冲，被浇了个透心凉！火焰瞬间被扑灭，只留下他袖口焦黑的破洞和缕缕青烟，以及那张被冷水冲刷得惨白、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挫败的脸！他精心打理的雪白长须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周大海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的炒锅，但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看着自己精心烹制的菜肴被毁，一脸肉痛和茫然。
王母娘娘尖叫一声，试图用扫帚去挡水，结果扫帚“嗖”地一下自己飞到了冰箱顶上避难。
哪吒骂了一句，想冲过去关水阀，结果脚下踩到水一滑，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扫把星则熟练地抱头鼠窜，直接钻进了制冷效果过头的冰箱后面，瑟瑟发抖。
赵富贵刚探头进来想问问入股的事，直接被一道水柱喷在脸上，呛得直咳嗽。
店内一片混乱！水声、警报声、惊呼声、骂声交织在一起！水花四溅，地面迅速积起水洼，各种杂物漂浮其上。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煤气味、水腥味和宫保鸡丁最后的余香，构成了一幅荒诞绝伦的灾难现场。
唐棣站在吧台后面，算是唯一没被正面冲击的区域，但飞溅的水花还是打湿了他的额发和围裙。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着操作台前那个被浇得如同落汤鸡、呆若木鸡、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焦黑袖口的杜老灶。
这位曾经的灶王爷，司掌人间烟火、受万家香火供奉的神只，此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茫然地站在那里，任由冰冷的水柱冲刷着他。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看着指尖——那里曾经能轻易引动三昧真火，烹煮仙珍，如今却连一个凡间的破燃气灶都点不燃，还引发了如此灾难…
信仰崩塌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水，不仅浇透了他的身体，更淹没了他的元神。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刺耳的消防警报还在徒劳地嘶鸣，冰冷的水持续喷洒，将小店彻底变成了水帘洞。
唐棣绕过吧台，趟着水走到总阀位置，伸手，“咔哒”一声，关掉了水。警报声也随之停止。店内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水声和一片狼藉的寂静。
他走到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杜老灶面前，目光扫过他焦黑的袖口和那张惨白的脸。唐棣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却仿佛带着巨大反差的语调开口：
“…杜老。”
杜老灶茫然地抬起头。
唐棣指了指角落里那个连接着热水器的、同样老旧但结构简单得多的锅炉：“您老…以后就负责烧那个吧。热水管够就行。”
杜老灶顺着唐棣的手指，看向那个黑乎乎的、毫不起眼的铁疙瘩锅炉。烧锅炉？给凡人提供洗澡水？
他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一代灶神，沦落为锅炉工？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就在唐棣关掉总阀，转身走向杜老灶的瞬间，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极其锐利地扫过了燃气灶下方那个被爆炸震歪了的、连接煤气罐的阀门接口。接口处，几丝金属摩擦的新鲜划痕，在湿漉漉的环境中格外刺眼。那痕迹…不像是自然松动或老化，倒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刻意撬动过？
唐棣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角落里，周大海（凡人厨师）一边拧着自己厨师服上的水，一边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和失魂落魄的杜老灶，又看了看那个被炸得黢黑的燃气灶，眉头紧紧皱起，低声嘀咕了一句：“邪了门了…这火也太邪性了…还有那煤气味…” 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想捕捉空气中残留的、那丝异常刺鼻的煤气味，眼神里充满了职业厨师的警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唐棣没有理会周大海的嘀咕，他的注意力似乎被杜老灶袖口焦黑边缘处，一丝极其微弱、几近消散的暗紫色能量残留吸引了。那能量带着一种阴冷的、不属于火焰的侵蚀感，正被冰冷的自来水快速冲刷稀释。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破旧电击棒。棒体内，几缕电弧似乎感应到了那丝阴冷的气息，极其不安地躁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只有唐棣能感觉到的“嗡嗡”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