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过来!”宋婉轻唤一声,那猫儿原本半睁着的眼睛猛然打开。
“喵喵喵——”
那一团小东西欢快蹿到宋婉怀中,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慵懒睥睨着蒋瑾晔。
“糯米。”蒋瑾晔重复道,看那一人一猫,眉眼间荡开了一池春水。
阿遥瞠目,好久没见他家主子这么柔情的眼神了。
整日看他的样子,与看那一方砚台,一本奏折的神情无异。
唯有目光留连在长公主殿下身上时,才会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大人要摸摸他么?”
蒋瑾晔抬眸,一双眼底映着宋婉眉飞色舞的恣意。
说这话时,宋婉已抱着糯米坐他身边。
他勾唇,抬手在那猫头上抚摸了几下。
那猫倒是异常乖顺,闭眼很是享受的样子。
“殿下,初七去妙音阁时,阿遥会跟着你,万事小心。”
“这段时间,除了讲学之外,殿下若有事要找我问我,走密道吧。”
蒋瑾晔眸中闪过思索的光芒。
三年前,从云柔公主亲迎杨戎回宫后,宫中便传出,天子携太后娘娘及长公主下江南游玩的讯息。
为的是带长公主散心。
而那日在淮水城的白水桥下:
没人知道那乌篷船里是乔装成普通人的天子一行。
那小船竟莫名翻了。
蒋瑾晔那时在淮水一带整户籍、清丈良田。
夜里为躲个清静,拒绝了当地府衙的招待,将身旁人都支开了。
独一人在桥头观月,眼见着江面上那一挂红灯笼的船剧烈颤动。
下一刹,从船上抛下来一名女子——
那日是灯花节,众人都被吸引到主街上看沿街的灯会表演,而这白水桥一隅偏僻,少有人踏足。
蒋瑾晔将那女子救上岸时,才发现此人竟是大名鼎鼎的云柔公主。
他一探公主气息,竟发现其已气绝。
后来周边陆续来人,发现了这岸边躺着的溺水女子。
一盏茶的功夫,那女子竟又醒来——
蒋瑾晔心中有疑,他不可能探错,方才她明明已经死去,怎么又能好好站起来了?
此后,蒋瑾晔便多留了个心眼在宋婉身上。
从前淑静的长公主又好好的回到了宫中,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也是从那次江南之行结束后,宋婉性情大变,成了众人口中荒诞不经的祸国公主——
“大人上回所说,可——当真?”宋婉眼眸微眯,勾唇一笑。
她查案,需要蒋瑾晔这个助力,但二人需要有一个对外的能让人信服又不至于忌惮的关系。
男未婚,女未嫁。
世人已认为她云柔公主荒淫,那便继续这样认为下去好了。
蒋瑾晔感到自己的心咯噔一下,他耳根悄悄一热,喉结滚了滚,声音喑哑道:“自然当真,臣,全凭殿下意见。”
永寿宫:
“荒唐!这个丫头到底想干什么?”萧芸逸怒拍了桌子。
殿前跪着的小桂子眼睫一颤,回道:“许是殿下中意丞相大人的皮相,一时起了歹........贪玩之心。”
萧芸逸眼刀一扫,小桂子立刻噤了声。
“太后娘娘,想来小桂子说的也不无道理。”景华将殿中的安神香点起来,声音平和。
“丞相大人自从双腿废后心气掉了不少,虽理朝政,但总归相较于之前,有心而无力。”
“如今的蒋瑾晔,自然不会是从前的蒋瑾晔了。”萧芸逸勾勾唇,眼中出现了一丝玩味。
蒋瑾晔年十五岁时,便自请在临安、淮水、北郡等十余个州府试行清算田亩,重定赋税、考成当地官僚等一系列政策。
这些政策,让人心惶恐,官中人人自危,得罪了不少人。
想来那少年意气风发,在西域中了楼兰人的圈套,中毒,残废,也是因目高于顶、轻敌所致。
自作自受罢了。
天之骄子,只能有皇帝一个。
权臣,若是心性撑不起自己的本事,那便会成为众矢之的罢了。
“从前临风居那些人中,她最喜欢的便是那萧寂公子,说来,蒋大人与萧寂的气质还有几分相似,想来,殿下只是贪玩罢了。”
景华这么一疏解,萧芸逸锁紧的眉舒开了几分。
“也是,总比她要找那陆时游好得多。”
萧芸逸轻叹一声。
兵权乃是实权,这也是为什么李彦特别看重太尉之职和李常慕驻南大将军的位置。
蒋瑾晔现在的位置,看似高高在上,一人之下。
实则无兵权,又无地方实权。
一个残废,只能被禁锢在朝堂之中,提些不痛不痒的政策,没办法亲力推行,那便算不得真。
“不足为惧。”萧芸逸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曾经,她萧家在前朝也是权倾朝野。
就是因为蒋瑾晔的提出的改革政策的推行,又因先帝对她萧家的忌惮,暗中助澜。
顺水推舟,清除了她萧家不少势力。
自此之后,先皇对她这个强势的皇后,便没那么在意了,转头便投向了秦姝莞的温柔乡。
说到底,蒋瑾晔算得上她萧家的仇人。
只是,未待良机,不可拔出。
否则,恐污圣上贤明。
太尉府:
李彦将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琉璃碎片散了一地。
“太尉息怒,虽不知圣上此番将陆将军派去南疆是何用意,但以陆家现在的势力,必然与太尉您无可抗衡。”
户部尚书李司棋偏了偏头,身旁的小吏便有眼色地将地上的碎片清扫了个干净。
“咱们这位圣上,现在还当真是有些不听话了呢,说到底,还是有人挑唆。”李彦眼睛微眯,眸间透着危险的气息。
“陆家虽现在势力不大,但那陆时游也算是一代英才,若不将此人笼在视野之内,难保未来不会成为心腹大患。”
“看来,是时候给这匹废马紧紧缰绳了。”李彦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李司棋瞥见上座那人眼中的野心,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轻抿了口茶。
李彦此人,能在无一方势力支持的情况下,仅十五年的时间,在太尉之位上稳坐一方,势力根结无数。
此等才能魄力和心机手段,绝非常人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