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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在书房里,每一粒尘埃都带着沉重的寒意。沈微站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前,指尖还残留着触碰相框边缘时的冰凉。她死死盯着照片上那张脸——那个在十年前血洗她家、让她失去一切的恶魔,那个昨夜还躺在陆凛地下室裹尸袋里的男人——陈海。

照片的背景是混乱的街道,警灯闪烁的红蓝光芒模糊地晕染开,映照在陈海被强行按在地上、因暴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上。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裂开眼眶,死死地盯着镜头的方向,那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被捕获的疯狂。他嘴角咧开,像是在无声地咆哮,又像是在嘲笑这命运。警察的制服手臂强硬地压制着他的肩膀,将他肮脏的脸颊狠狠摁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

这是他被捕的瞬间。

为什么?为什么陆凛的书房里会藏着这样一张照片?而且,如此珍重地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沈微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巨大的疑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发现暗格而升起的一丝隐秘的兴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从陈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移开,仔细审视这张照片本身。纸质边缘已经有些泛黄、微微卷曲,显露出时光流逝的痕迹。相框是昂贵的纯银,擦拭得一尘不染,与照片本身的陈旧形成诡异的对比。照片的右下角,靠近陈海被按在地上的肩膀位置,有一小片深褐色的、不规则的印记。

是血迹?干涸了十年的血迹?

这个认知让沈微胃里一阵翻搅。她强忍着不适,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沿着相框背面的金属卡扣摸索。轻微的“咔哒”一声轻响,卡扣弹开,照片的背面暴露在眼前。

沈微屏住了呼吸。

照片的背面是空白的,只有一行字。

不是打印的,而是用钢笔手写上去的。墨迹同样因岁月而显得有些黯淡,但笔锋却锐利得惊人,带着一种穿透纸背的力量,甚至能感受到书写时那股强烈的、几乎要撕裂什么的情绪。

那行字只有四个字:

**【找到你了。】**

一股寒意,从沈微的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麻,四肢百骸都浸透了冰冷的恐惧。每一个笔画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小刀,狠狠剐蹭着她的神经。

找到你了……

这是陆凛的字迹!她认得!那份签过无数次的、价值亿万的合同末尾,那个力透纸背的签名,和眼前这行字迹的筋骨如出一辙!

这照片,这字迹,这血迹……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陆凛不仅知道陈海是凶手,而且很可能在十年前,在陈海被捕的那一刻,他就在现场!甚至……他可能就是推动陈海被捕的关键人物?

“找到你了”……这绝不是旁观者的感叹。这更像是一个猎人,在漫长的、痛苦的追逐之后,终于将猎物逼入绝境时,从齿缝里挤出的、带着血腥味的宣告!

那地下室里的裹尸袋,那句“杀人犯的体温,配拥抱你吗?”……难道从一开始,陆凛的目标就是陈海?他所做的那些……是为了……她?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混乱的心湖里激起巨大的涟漪。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和混乱。如果他做这一切是为了她,那为什么瞒着她?为什么让她在恐惧和猜忌中煎熬?为什么他书房里会有她少女时期的发卡?为什么凶手口袋里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他究竟是谁?在她家惨案的那个雨夜,他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无数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她捏着照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就在她试图将照片重新放回相框,想要掩盖自己动过这里的痕迹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书桌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镶嵌在厚重紫檀木里的扁平抽屉。

抽屉没有上锁。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既然有暗格,既然藏着如此关键的旧照片,那这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会不会也藏着什么?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沈微伸出手,拉开了那个抽屉。

抽屉里很空,只有几支备用钢笔,一个印章盒,还有……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文件袋没有封口,袋口松松地敞开着。

她的心猛地一跳。直觉告诉她,这看似随意放置的东西,可能比那个藏在暗格里的相框更加重要。她迅速拿出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

最上面一张,是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账户名字是一个陌生的外国公司缩写,但交易对象一栏,却清晰地跳出一个让沈微瞳孔骤缩的名字——**陆振山**!

陆凛的叔父!

流水显示,就在上个月,一笔高达八位数的巨款,分多次从这家离岸公司汇入了陆振山控制的某个海外账户。汇款频率和金额都透着诡异。

第二张纸,是一份简短的调查报告复印件,字迹有些模糊。标题是:**“曼陀罗”组织近期活动及资金链追踪(部分)**。报告内容极其简略,大部分信息都被涂黑,只在关键处留下几个词:**“陆氏集团关联账户”、“疑似洗钱通道”、“目标:扰乱陆氏核心业务”**。落款处没有任何签名,只有一个潦草的日期,正是陆氏集团近期遭遇恶意狙击的时间!

第三张纸,则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监控截图打印件。地点似乎是一个高档会所的停车场。截图的主角是一个穿着考究风衣、戴着鸭舌帽压得很低的男人,正弯腰钻进一辆黑色轿车。男人的面容完全被阴影和帽檐遮挡,无法辨认。但这男人的身形,尤其是走路时微微左肩下沉的姿态……沈微的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姿态,与她记忆中那个雨夜,父母被推下楼梯前,站在楼梯口阴影里的那个模糊身影……竟有七八分相似!

是陆振山?难道当年……

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似乎都冻结了。陆凛书房里这些看似随意放置的东西,拼凑出的信息却足以掀起惊涛骇浪!他的叔父陆振山,不仅近期与不明巨额资金有可疑往来,更可能与那个以黑色曼陀罗为标记的杀手组织“曼陀罗”有关联,甚至……可能就是近期狙击陆氏集团的幕后黑手?更可怕的是,陆振山……可能与她沈家十年前的灭门惨案有直接联系?!

陆凛知道!他一定知道!他不仅知道陆振山在对付他,更知道陆振山可能背负着更深的血债!那他……他到底在做什么?收集证据?还是……他也在进行一场更危险的复仇?

“哗啦——”

一声轻微的纸张摩擦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响起。沈微太过震惊,手一抖,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和那份简短的调查报告从她僵硬的手指间滑落,飘然掉在深色的地毯上。

这细微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沈微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她猛地抬头,惊恐地望向书房门口的方向。

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一片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从门缝里无声无息地流淌进来,瞬间吞噬了门口那片区域的光线。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蛰伏于黑暗深渊的魔神,静静地倚靠在门框上。他半个身子隐在走廊的阴影里,另一半被书房内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冷硬深刻的轮廓。

是陆凛。

他回来了。以一种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方式。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看到了多少?他看到自己打开了暗格,拿出了那张照片?还是也看到了自己拉开抽屉,翻看这些要命的文件?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书房里只剩下沈微自己失控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震得她头晕目眩。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黏腻冰冷。

陆凛依旧沉默着。他没有走进来,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那样倚着门框,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望着她。那目光,沉得像千年的寒潭,冰冷、锐利、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牢牢地锁定了她,以及她手中捏着的、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银行流水单,还有散落在地毯上的那两张纸。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味和冰冷的恐惧。沈微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她捏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冷的麻木和灭顶的恐慌。

他看到了。他一定都看到了。

那沉沉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她脸上、在她僵硬的身体上、在她手中紧攥的证据上,缓慢而极具压迫感地扫过。每一秒的沉默,都像一把钝刀,在凌迟着她紧绷的神经。

就在沈微几乎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时,陆凛终于动了。

他没有暴怒,没有质问,甚至脸上都没有出现丝毫意外的表情。他只是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从容到近乎优雅的姿态,站直了身体。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却随着每一步的靠近而几何级数地倍增。

他一步步走向书桌,走向僵立在那里的沈微。

沈微下意识地想后退,想将手里的纸藏到身后,想否认……但双脚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死死钉在原地。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意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散发着强大冷冽气息的男人,如同山岳般逼近。

陆凛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距离近得沈微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残留的、外面雨夜的湿冷气息,以及那惯有的、冷冽的雪松古龙水味道。这两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味道。

他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她手中那张捏得变形的银行流水单上。他的视线在那上面停留了几秒,然后又缓缓下移,扫过掉落在她脚边地毯上的监控截图和调查报告。

空气仿佛被冻结。沈微的呼吸彻底停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等待着雷霆之怒,等待着冰冷的质问,等待着……她无法预知的可怕后果。

然而,陆凛只是极其平静地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是签下亿万合同的手,是昨夜抚过她泪痕的手,此刻,也可能……是扼住她咽喉的手。

他的手,没有去夺她手中的纸,也没有去捡地上的东西。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外面夜雨的微凉,轻轻地、目标明确地落在了沈微的脸颊上。

冰凉的触感激得沈微猛地一颤,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过。

陆凛的指腹,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缓缓地、近乎温柔地,沿着她脸颊的轮廓,摩挲着。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丈量她此刻因恐惧而绷紧的弧度。他的眼神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有沉沉的疲惫,有隐忍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

“怕什么?”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也穿透了沈微耳中的嗡鸣。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近乎叹息的平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

“不是想知道吗?”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迫使沈微抬起下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像是有漩涡在旋转,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现在,知道了一点?”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森然。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致命的寒意:“我亲爱的妻子,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还是……它引你看到了更深的……地狱?”

他的话语,像淬了冰的毒针,一根根扎进沈微的心脏。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在他深邃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惨白如纸、写满惊惶的脸。

就在这时,陆凛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书桌角落那个被拉开的抽屉,扫过里面那个敞着口的旧文件袋。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杂物。

但沈微的心,却在这一瞥中,沉到了最冰冷的谷底。

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她发现照片,更看到了她拉开了这个抽屉,看到了她翻出了这些指向他叔父陆振山的、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证据!

他全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在怀疑,在调查!昨夜的地下室,那句“杀人犯的体温”,那枚发卡……也许从更早开始,他就默许甚至……引导着她去发现这一切?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看到他拖裹尸袋时更甚百倍!她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一场被精心设计、被冷眼旁观的困兽之斗?

陆凛的手指依旧停留在她的脸颊上,那冰凉的触感如同附骨之疽。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激起一片战栗。

“告诉我,微微,”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恶魔的蛊惑,“你找到的‘真相’……是你想要的吗?”

沈微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混乱撕扯着她,眼前男人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英俊的轮廓此刻却笼罩着令人胆寒的阴影。

他是谁?是复仇的使者,还是更可怕的猎手?是宠她入骨的丈夫,还是步步为营将她引入深渊的猎人?

书房里死寂无声,只有窗外不知何时又渐渐沥沥下起的夜雨,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昏黄的灯光将两人重叠的影子投射在深色的地毯上,扭曲变形,如同此刻沈微心中盘根错节的恐惧与未知。

她站在悬崖边缘,身后是冰冷的书桌和那些致命的证据,面前是陆凛深不可测的眼眸。下一步,究竟是粉身碎骨,还是……坠入更深的、由他亲手编织的谜网?

冰冷的指腹依旧停留在脸颊,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陆凛深不见底的目光牢牢锁着她,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那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审视、疲惫、甚至一丝几不可查的痛楚——都化作了沉重的压力,碾在沈微紧绷的神经上。

“告诉我,微微,” 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沙哑,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鼓膜上,“你找到的‘真相’……是你想要的吗?”

他离得太近了。灼热的呼吸拂过她耳际敏感的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那熟悉又陌生的雪松冷香混合着外面夜雨的湿气,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却只让她感到更加刺骨的寒意。

“我……” 沈微的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看到……照片……陈海……你写的字……”

她语无伦次,试图从那片令人窒息的恐惧中抓住一丝逻辑的稻草。她不敢提抽屉里的文件,不敢提陆振山,那是更深的、更危险的禁区。

陆凛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她提及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指尖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更近地迎向他的目光。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了然。“‘找到你了’。” 他重复了一遍照片背后的字,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

他的承认如此轻描淡写,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微心上。他果然在现场!他果然一直知道!

“为什么?” 巨大的痛苦和不解冲破了恐惧的堤坝,沈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碎的哭腔,“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你……你杀了他?你明明知道他是谁!你明明……” 她猛地想起昨夜地下室那具冰冷的尸体,想起他平静拖拽裹尸袋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陆凛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幽深,那里面翻涌的墨色几乎要滴出来。他沉默了几秒,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窗外雨声淅沥,衬得这沉默更加令人窒息。

“他该死。”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却淬上了冰凌般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杀意和一种……沉痛的决绝。“十年前就该死。让他多活了十年,是我……最大的失误。”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却极其清晰的痛苦,快得让沈微几乎以为是错觉。

最大的失误?是因为没能更早地替她报仇?还是因为……别的?

“那……那个发卡……” 沈微混乱的思绪又绕回了原点,这是缠绕她最深的谜团之一,“我妈妈买给我的……为什么在你这里?为什么……那个凶手口袋里也有一枚一样的?”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哪怕一丝的闪躲或破绽。

提到发卡,陆凛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痛苦、挣扎、还有一丝……沈微无法解读的、深沉的怜惜?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只停留在她脸颊上的手,指腹的力道似乎放轻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抚慰,轻轻擦拭掉她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冰凉泪水。

“你的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叹息的温柔,“掉在了……不该掉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她的头顶,似乎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眼神变得有些空茫,“我捡到了。一直……留着。”

“那凶手口袋里的呢?” 沈微追问,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线索。这太关键了!一模一样的发卡,一个在陆凛手里珍藏十年,一个出现在凶手被捕时的口袋!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陆凛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回她脸上,那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

“栽赃。” 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斩钉截铁。“或者,混淆视听。”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一个标记,一个……指向错误方向的诱饵。他们惯用的伎俩。”

他们?指的是“曼陀罗”组织?沈微的心猛地一沉。如果陆凛说的是真的,那这枚出现在凶手口袋里的发卡,其目的就极其恶毒——要么是试图将警方的视线引向当时年幼的幸存者沈微(暗示凶手与沈家有特殊关联),要么就是……为了栽赃给某个持有同样发卡的人?

栽赃给谁?栽赃给……同样拥有这枚发卡的陆凛?!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沈微混乱的思绪,让她瞬间通体冰凉!如果真是这样,那十年前,陆凛不仅出现在案发现场,捡到了她的发卡,还很可能……成为了被“曼陀罗”组织刻意设计的嫌疑人之一?

她看着陆凛近在咫尺的脸,那深刻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如此英俊,却也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眼底深处的疲惫和痛楚,此刻似乎有了解释。十年……他背负着这样的嫌疑,甚至可能承受着来自“曼陀罗”的威胁和追杀,却一直在暗中追踪真凶,直到昨夜……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沈微的鼻尖,眼眶瞬间发热。是愧疚?是心疼?还是更深的迷茫?她分不清。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他身上的谜团和背负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沉重、更加黑暗。

“那昨晚……” 沈微的声音哽咽了,昨夜地下室那冰冷恐怖的一幕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你杀他……是为了……”

“为了结束。” 陆凛打断了她,声音低沉而坚决。他的目光落在她锁骨下方那个尚未完全消退的暗红色牙印上,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幽暗深邃,像有风暴在凝聚。“为了让他,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也为了……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他的视线重新抬起,锁住她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沈微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没有人,能再伤害你。没有人。”

他的话语像滚烫的烙印,烫在沈微的心上。为了结束?为了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属于她的……是什么?是公道?是发卡?还是……她这个人?

她混乱了。恐惧、疑惑、一丝微弱的心疼、还有那根植于心底十年、此刻被再次血淋淋撕开的仇恨,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疼。她该信他吗?信这个亲手将仇人送入地狱、却又浑身是谜的男人?

就在沈微心神剧震、几乎无法思考之际,陆凛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书桌角落那个被拉开的抽屉,扫过里面那个敞着口的旧文件袋,以及散落在地毯上的纸张。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但沈微的心,却在这一瞥中,骤然沉到了冰冷的谷底,所有的混乱瞬间被一种更尖锐的警觉取代!

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照片和发卡,更看到了她翻出的这些指向陆振山的证据!他如此平静,是胸有成竹?还是……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默许甚至引导她发现陆振山的可疑,是为了什么?借她的手?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她想起昨夜他在地下室那句冰冷的“杀人犯的体温,配拥抱你吗?”,想起他书房暗格里珍藏的发卡,想起他此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这个男人,他像一座深不见底的冰山,她以为自己窥见了一角,却发现那不过是海面上微不足道的浮冰,底下潜藏着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

书房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带着令人窒息的甜腥味——那是恐惧和未知混合发酵的味道。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细密而急促,敲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急促地叩击着心门。

陆凛的手指依旧停留在沈微的脸颊上,那冰凉的触感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既是一种掌控,又似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病态的依恋。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锁着她,仿佛在欣赏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和挣扎煎熬。

“怕吗?”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尾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温柔,却又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怕我?还是怕……你即将看到的更多?”

沈微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怕?她当然怕!怕他深不可测的心机,怕他平静表象下可能潜藏的疯狂,更怕自己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步步踏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恐惧达到顶点时,陆凛却突然收回了手。

那冰凉的触感骤然消失,让沈微几乎打了个趔趄。她茫然地看着他。

陆凛直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更强的压迫感。他脸上那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消失了,恢复了惯常的、近乎冷漠的平静。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她苍白惊惶的脸,扫过她手中紧攥的银行流水单,最后落在地上散落的纸张上。

他没有去捡,也没有质问。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在陈述天气的语气说道:

“收拾好。”

他指了指地上的文件,又看了一眼被拉开的抽屉。“放回去。”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沈微一眼,转身,迈开长腿,径直朝书房门口走去。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嗒、嗒、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微紧绷到极限的心弦上。

他就这样走了?在她发现了如此多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秘密之后,在她翻出了指向他叔父陆振山可能是幕后黑手的证据之后……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让她“收拾好”、“放回去”?然后……走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沈微!这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让她心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知道?意味着这一切,甚至包括她的“发现”,都早已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她看着他挺拔冷硬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落下的闸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书房里只剩下沈微一个人。死寂重新笼罩下来,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纸张的油墨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甜。

她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银行流水单,看着地上那两张散落的、如同潘多拉魔盒钥匙般的纸——监控截图和那份简短的“曼陀罗”调查报告。

陆凛最后那句平淡的“收拾好”、“放回去”,像冰冷的魔咒在她耳边回响。

放回去?

放回哪里?放回那个敞着口的旧文件袋?放回那个没有上锁的抽屉?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仿佛她从未窥见过这冰山之下可怕的真相一角?

这怎么可能!

沈微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刺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不,她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陆振山!那个可能是当年血案元凶之一、如今又在暗处操纵“曼陀罗”组织、疯狂狙击陆氏集团的男人!那个陆凛似乎也在暗中收集证据、准备对付的叔父!

陆凛的态度太诡异了。他的平静,他的放任,甚至他昨夜杀死陈海的举动……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而她和陆振山,似乎都成了网中的猎物?还是……棋子?

一个更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陆凛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陈海!他的复仇,或者他的“清理门户”,对象是整个“曼陀罗”组织,是陆振山,甚至是那个隐藏在更深处、代号为“V”的终极黑手!而她沈微,这个背负血仇的幸存者,她的仇恨、她的调查、她的存在本身……是否都成了他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是想借她的手,去点燃对抗陆振山的导火索?还是想利用她的“发现”,作为扳倒陆振山的某种“意外”证据?

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沈微猛地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将散落在地上的监控截图和调查报告飞快地捡了起来。纸张在她手中发出簌簌的轻响。她紧紧地攥着这三张纸——银行流水、监控截图、调查报告——仿佛攥着三块滚烫的烙铁,又像是攥着三把通向地狱深渊的钥匙。

不能放回去!绝对不能!

她的大脑在恐惧和混乱中高速运转。陆凛让她放回去,是警告?是试探?还是……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保留副本?他拥有绝对的力量,随时可以让她“闭嘴”……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照片上,那个戴着鸭舌帽、左肩微沉的男人钻进黑色轿车的瞬间。轿车的前挡风玻璃在监控的像素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隐约能看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似乎放着一个很小的、颜色鲜艳的东西。

沈微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将图片凑近眼前,借着书桌上昏黄的台灯光线,死死地辨认着。

那东西……形状有些眼熟……圆圆的,色彩斑斓……

像是一个……**马戏团的小丑挂件**?!廉价、鲜艳、带着一丝诡异的滑稽感。

这个发现如同冰水浇头,让沈微瞬间僵在原地!她的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几乎被遗忘的角落,被猛地撕裂开来!

十年前!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雨夜!在父母被推下楼梯、火光和浓烟吞噬一切之前,在那个恶魔陈海狰狞的脸孔旁边……在那个楼梯拐角的阴影里,那个模糊的、左肩微沉的背影转身离去时……他的口袋里,好像……好像就露出了半个这样颜色鲜艳、造型滑稽的小丑挂件的边缘!

当时年幼的她,被极度的恐惧淹没,只记住了那个背影的轮廓和左肩下沉的姿态,这个挂件的细节早已模糊不清,被深埋在记忆的废墟里。直到此刻,看到这张监控截图,看到副驾驶上这个同样刺眼的小丑挂件,那尘封的记忆碎片才如同被电流击中,瞬间变得清晰、灼热起来!

是他!监控里这个男人,和十年前楼梯拐角那个模糊的背影,是同一个人!而这个男人,身形姿态与陆振山……如此吻合!

寒意和仇恨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沈微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陆振山!果然是他!他不仅现在与“曼陀罗”勾结,十年前,他就出现在了她家惨案的现场!他很可能就是那个站在阴影里,冷漠看着一切发生的幕后黑手之一!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压过了对陆凛的恐惧!血海深仇的元凶,竟然一直就在眼前!就在陆凛的身边!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三张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她猛地抬头,望向紧闭的书房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那个刚刚离开的、如同深渊般莫测的男人。

陆凛……他知道吗?他一定知道!他收集这些证据,他杀死陈海,他默许她发现陆振山的可疑……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是在利用她,还是在……保护她?他昨夜那句“杀人犯的体温,配拥抱你吗?”,是在为他自己问,还是……在为陆振山问?

混乱!极致的混乱!真相的碎片带着锋利的棱角,在她脑中疯狂冲撞、切割,带来尖锐的疼痛。她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彻底迷失了方向的小船,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随时可能将她吞噬的漩涡。

放回去?她做不到!

沈微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她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中那三张至关重要的纸——银行流水、监控截图、调查报告——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纸张的边缘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她飞快地扫视书房,目光最终锁定在自己睡衣宽大的口袋里。

她迅速将折叠好的纸张塞进口袋深处,用力按了按,确认其隐藏妥当。然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动作尽可能平稳地将那个旧牛皮纸文件袋拿起来,将里面剩下的几张无关紧要的空白纸整理好,塞回袋子里,再将文件袋放回那个敞开的抽屉。

接着,她蹲下身,将那张背面写着“找到你了”的陈海被捕照片捡起。指尖再次触碰到照片背面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字迹时,她的心依旧猛地一缩。她深吸一口气,动作略显僵硬地将照片重新装回那个昂贵的纯银相框里,扣好背面的卡扣。

最后,她走到书桌侧面,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摸索到那个隐藏的暗格按钮。轻轻一按,轻微的机械声响起,暗格缓缓合拢,紫檀木的纹路再次严丝合缝地掩盖了一切,仿佛那个藏着血仇证据的暗格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沈微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精疲力竭的仗,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紧贴在冰凉的睡衣上。她靠在冰冷的紫檀木书桌边缘,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和几乎要虚脱的身体。

书房里恢复了原状,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口袋里,正藏着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证据,以及一个指向血仇元凶的关键线索——那个小丑挂件!陆振山!

而陆凛……他知道她藏起了这些吗?他刚才的平静离去,是默许,还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敲打着玻璃,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沈微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她口袋里的那几张纸,此刻像三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肌肤,也烫着她的灵魂。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是对是错,不知道自己是否正踏入一个更深的、由陆凛亲手编织的致命陷阱。她只知道,她无法回头了。血仇的线索就在手中,深渊的迷雾就在眼前。无论前方是粉身碎骨,还是……与那个危险莫测的男人并肩坠入更深的黑暗,她都只能走下去。

沈微最后看了一眼那恢复如初的暗格位置,眼神变得复杂而决绝。她转过身,像一缕游魂,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充满秘密、冰冷与无形杀机的书房。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刀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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