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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明亮,穿透昂贵的丝绒窗帘缝隙,斜斜地打在沈微苍白的脸上。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像一只被囚禁许久、终于撞破牢笼的困兽。昨夜冰冷的恐惧、浓重的血腥味、裹尸袋粗糙的触感、还有陆凛那句如同冰锥凿入骨髓的质问——“杀人犯的体温,配拥抱你吗?”——所有感官碎片,在意识回笼的瞬间,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急促地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丝质睡衣的后背。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逃离,却发现动弹不得。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占有姿态,横亘在她的腰间,隔着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属于陆凛的、滚烫的体温。那温度昨夜曾是她绝望中的唯一暖源,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杀人犯……拥抱……

这两个词在她脑中疯狂撕扯。她僵硬地躺着,甚至连眼珠都不敢转动,生怕惊醒了身边沉睡的猛兽。陆凛的呼吸均匀而深沉,英俊的侧脸在晨光中轮廓分明,褪去了昨夜地下室的阴鸷与压迫,呈现出一种近乎无害的宁静。可沈微知道,这宁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自虐般的专注,落在他那只环抱着自己的手上。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这是一双能轻易翻云覆雨、掌控亿万财富的手,也是一双……昨夜刚刚拖曳过裹尸袋的手。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似乎还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恐惧如同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她必须离开这张床!离开这个散发着致命诱惑与致命危险的男人身边!

沈微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每一寸肌肉,像处理一件易碎的瓷器般,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自己从陆凛的臂弯中挪出来。每移动一毫米,都仿佛耗尽了千斤力气。后背离开他胸膛温暖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空虚感立刻包裹上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赤着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像一缕逃离阳光的幽魂,迅速闪进与卧室相连的豪华浴室。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脸颊,试图洗去一夜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惊悸。沈微双手撑在镶嵌着金边的盥洗台上,抬起头,望向镜中的自己。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碾碎后又强行拼凑起来的脆弱。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不能崩溃!沈微,不能!那条短信……那个凶手……还有陆凛……这一切背后,一定隐藏着能将人彻底撕裂的真相!

发卡!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思绪。陆凛昨晚拿出的那枚发卡!十岁生日时,妈妈省吃俭用给她买的粉蓝色塑料蝴蝶发卡!它怎么会出现在陆凛手里?又怎么会和十年前那个凶手扯上关系?凶手口袋里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这绝不可能仅仅是巧合!

记忆的闸门被强行撞开。那个雨夜,粘稠的血液气息混杂着雨水冰冷的土腥味,男人狰狞扭曲的脸,父母倒下的身影,妹妹惊恐的尖叫……混乱的画面碎片中,她似乎看到自己挣扎时,有什么东西从头发上被粗暴地扯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然后被一只沾满泥泞和血污的脚踩过……是那只蝴蝶!她的心爱之物!

后来,在警方的证物照片里,她确实清晰地看到,那个被捕的凶手口袋里,露出了一小截粉蓝色的塑料翅膀——和她丢失的那枚,一模一样!当时警方解释可能是凶手行凶时随手捡起或抢夺的,这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对那个恶魔的恨意更加刻骨。可现在,陆凛告诉她,那枚发卡,是他从凶手口袋里拿回来的?他凭什么?他当时在场?他到底是谁?!

混乱的思绪几乎要撑破她的头颅。她需要证据!需要确凿无疑地看到陆凛手里的那枚发卡!需要和记忆深处、和证物照片里的那枚进行最细致的比对!这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第一把钥匙。

沈微深吸一口气,胡乱擦干脸上的水珠,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她走出浴室,陆凛依旧沉睡着,姿势都没变。她像猫一样无声地穿过卧室,来到隔壁宽敞奢华、堪比小型图书馆的书房。

这里是陆凛的绝对领域。巨大的红木书桌,顶天立地的书柜陈列着各种精装典籍和商业文件,空气里弥漫着纸张、皮革和他惯用的冷冽雪松香薰混合的气息,沉静、威严,带着不容侵犯的掌控感。沈微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暗格……他昨晚提到过书房暗格!

她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书桌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雕花装饰面板上。那雕花的线条流畅复杂,但其中一处花瓣的纹路,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光滑一些,像是经常被摩挲。沈微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屏住呼吸,伸出手指,试探性地在那处光滑的花瓣上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旁边一块严丝合缝的木质面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大约二十公分见方的隐秘空间。

暗格里陈设简单。没有文件,没有珠宝,只有一枚小小的、粉蓝色的塑料蝴蝶发卡,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衬垫上。旁边,还随意丢着一枚纯黑色的、造型简约却透着冷硬质感的袖扣——那是陆凛惯常佩戴的款式之一,沈微认得。

沈微的呼吸瞬间停滞。她伸出手,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那枚发卡。冰凉的塑料触感,带着时光流逝的陈旧感。她将它举到眼前,书房明亮的灯光下,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是她记忆里的那只蝴蝶。翅膀展开,触须微翘。粉蓝色的漆面有些地方已经磨损褪色,边缘露出底下塑料原本的白色。翅膀根部连接身体的地方,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那是她十岁那年,和妹妹沈月嬉闹时不小心摔在地上磕出来的!当时她还心疼得掉了眼泪,妈妈用胶水小心地粘过,但痕迹永远留了下来!

沈微的瞳孔剧烈收缩。就是它!绝对没错!那道独一无二的裂痕,就是她丢失的那枚发卡最确凿的印记!

可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在陆凛手里?他保存了十年?他昨晚说“从凶手口袋里拿回来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他当时就在那个血腥的案发现场?在她全家被屠杀的时候?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让她四肢百骸都冻僵了。她死死攥着那枚小小的发卡,塑料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混乱、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荒诞的念头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就在这时——

“在看什么?”

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毫无预兆地在书房门口响起。

沈微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她像被钉在了原地,连回头的力气都瞬间抽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怎么醒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凛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只随意套着一件深黑色的丝质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片紧实的胸膛。晨光勾勒着他深邃立体的五官,下颌线条流畅而冷硬。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沈微僵硬的背影上,然后缓缓下移,精准地聚焦在她死死攥紧的右手上——那枚粉蓝色的发卡,一小截蝴蝶翅膀从她紧握的指缝中露了出来。

空气瞬间凝滞。书房里只剩下沈微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陆凛那平静得令人窒息的注视。

沈微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她的脸色比刚才在浴室镜中看到的还要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她看着陆凛,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惧和混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背叛的痛楚。

陆凛的视线从她手中的发卡,缓缓移到她惊惶失措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任何被窥破秘密的愠怒或慌乱,只有一片沉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他甚至微微歪了下头,睡袍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滑开些许,露出脖颈处一道颜色已经变浅、却依旧狰狞的陈旧疤痕。

“看来你找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了然,仿佛她此刻的发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睡袍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强大的、混合着雪松冷香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沈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柜上。她将握着发卡的手藏到身后,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又像是烫手的烙铁。

“你……” 沈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昨晚……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这发卡……真的是你……从他口袋里……” 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个“他”字,像带着剧毒的刺。

陆凛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挡住了窗外的晨光。他微微垂眸,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极力掩饰却依旧颤抖的手上,然后又缓缓抬起,对上她盈满了恐惧与质问的双眼。

他没有立刻回答。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书房里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体。

终于,陆凛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反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深沉的疲惫。

“你觉得呢,微微?” 他反问,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研磨过砂砾般的质感,“你觉得一个能在你枕边安稳沉睡十年的人,会是一个……无缘无故、以杀人为乐的疯子吗?”

他的反问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微混乱的心上。是啊,十年。朝夕相对,肌肤相亲。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会在她痛经时笨拙地煮红糖水,会在她做噩梦时整夜抱着她安抚……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是冷血的连环杀手?

理智告诉她,陆凛的反问很有力。可感情上,昨夜地下室冰冷的触感,那具仇人的尸体,还有那条如毒蛇般的短信,却像跗骨之蛆,啃噬着她摇摇欲坠的信任。

“我不知道……” 沈微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陆凛,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看到……我只知道那个人死了……死在你手里!还有这个……” 她猛地将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摊开掌心,那枚褪色的蝴蝶发卡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它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和那个凶手有关?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真相!”

她的情绪濒临崩溃,质问带着绝望的嘶喊。

陆凛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发卡上,深沉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伸出手,不是去拿发卡,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握住了沈微那只摊开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甚至有些灼烫,与他此刻平静外表下的暗流涌动截然不同。沈微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真相……” 陆凛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拇指指腹无意识地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摩挲了一下,动作带着一种安抚,又像是某种宣告。他的视线从发卡移回到她泪水迷蒙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有时候,真相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刀。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微微。”

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低语,却又蕴含着令人心寒的警告:“把它放回去。忘了昨晚看到的一切。像过去十年一样,安心待在我身边。”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拂开她脸颊边被泪水濡湿的碎发,动作温柔得近乎残忍,“你只需要记住,任何可能伤害你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所谓的‘真相’,我都会……亲手清理干净。”

清理干净……这四个字,被他用如此平静、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让沈微不寒而栗。

“你……”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陆凛用一个动作打断。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顺势从她僵硬的手心里取走了那枚发卡。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珍视感。他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身,走到那个敞开的暗格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小小的、褪色的蝴蝶,重新放回黑色的天鹅绒衬垫上。然后,指尖在暗格边缘轻轻一按。

“咔哒。”

暗格悄无声息地合拢,雕花面板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那枚承载着血腥过往和无数疑问的发卡,连同陆凛那句模糊的承诺和冰冷的警告,一起被重新封存在了黑暗之中。

“走吧,” 陆凛转过身,神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该用早餐了。”

他率先走出书房,步伐沉稳。沈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被他握过的手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忘了?怎么可能忘得了?

陆凛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枷锁,锁住了她想要嘶喊的冲动,却锁不住心底疯狂滋生的疑团和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越是讳莫如深,越是强调“保护”,那被刻意掩埋的真相,就越像一颗深埋的炸弹,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发卡冰凉的触感和陆凛指腹滚烫的摩挲。两种极端的温度,在她肌肤上烙印下矛盾的印记。

陆凛坐在长餐桌的主位,姿态优雅,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他正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银质刀叉与骨瓷餐盘碰撞,发出清脆而规律的轻响,与沈微胸腔里混乱的心跳形成刺耳的反差。

管家陈伯无声地侍立一旁,为陆凛的咖啡杯续上热气氤氲的醇黑液体。空气里弥漫着烤面包的焦香、煎培根的油脂气息和顶级咖啡豆的醇厚芬芳。一切都精致、有序,完美地符合一个顶级商业帝国掌舵者的清晨图景。

沈微拉开陆凛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有些僵硬。女佣立刻为她摆上温热的牛奶和精致的早点。她拿起银勺,指尖冰凉,舀起一勺燕麦粥,却感觉味同嚼蜡。

陆凛的目光落在手边摊开的财经晨报上,头版头条是陆氏集团旗下某科技公司最新研发成果获得国际大奖的新闻,配图是他几天前在颁奖礼上沉稳自信的侧影。他看得专注,仿佛昨夜地下室的阴霾和书房里的对峙从未存在。

沈微强迫自己低下头,盯着碗里细腻的粥粒,试图压下喉咙口的翻涌。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冷静地思考。她必须弄清楚那枚发卡背后的真相!既然陆凛这里撬不开嘴,那就从别的地方找突破口!

“今天有什么安排?” 陆凛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餐桌上压抑的沉默。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沈微的心猛地一跳,握着勺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她抬起眼睫,看到陆凛端起咖啡杯,杯沿掩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隔着氤氲的热气,平静地注视着她。

试探?还是监控?

“没什么特别的,” 沈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懒散,“昨晚没睡好,头有点疼,想在家里休息一下,看看书。”

她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拿起一片吐司,小口小口地撕着。

陆凛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穿透力,仿佛能洞悉她所有强装的镇定和心底翻腾的惊涛骇浪。

沈微感觉自己的后背又开始渗出冷汗。她强迫自己继续撕着那片可怜的吐司,指尖微微颤抖。

“也好。” 陆凛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最近外面不太平,那些案子闹得人心惶惶,你在家休息也好。” 他顿了顿,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动作流畅而赏心悦目,“需要什么,让陈伯去办。或者……” 他抬眼,目光再次锁住她,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让司机送你去‘静心斋’?那里的香薰和按摩,对你放松有好处。”

静心斋,是本市顶级的高端私人会所,也是陆凛名下产业之一。一个看似体贴的建议,却像一道无形的栅栏,清晰地划定了她“安全活动”的范围。

沈微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在监控她的行踪!所谓的“在家休息”,恐怕也只是在他眼皮底下更便于掌控罢了。去静心斋?那和待在家里有什么区别?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一股被囚禁的愤怒和冰冷的绝望交织着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而顺从:“不用麻烦了,就在家看看书挺好。”

陆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报纸上。餐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

这顿早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陆凛用餐巾擦了擦手,起身。陈伯立刻恭敬地递上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

陆凛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对沈微说:“集团上午有个重要的并购会议,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他整理着袖口,那枚纯黑色的、曾在书房暗格里与发卡放在一起的袖扣,此刻正稳稳地别在他挺括的衬衫袖口上,折射着冷硬的光泽。

“嗯。” 沈微低低应了一声,依旧垂着眼。

陆凛走到她身边,脚步顿住。沈微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动作温柔得让沈微几乎产生错觉。

“脸色还是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最后几个字,语气微微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最终消失在别墅区清晨的宁静里。

沈微紧绷的身体才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缓缓松懈下来,靠向椅背。她抬手,抚上刚才被他触碰过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腹的温度,与昨夜地下室的冰冷记忆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别胡思乱想?他让她怎么不想?!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手边的牛奶杯。洁白的液体瞬间泼洒在昂贵的桌布上,晕开一片狼藉的痕迹。女佣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收拾。

“对不起。” 沈微低声道歉,心不在焉。她快步离开餐厅,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楼上的主卧。

巨大的卧室里还残留着陆凛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沈微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是一些她不太常用的首饰和杂物。她将手伸进去,摸索着,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冰冷的金属小物件——那是她很久以前买的一个便携式微型强光手电筒,只有拇指大小,平时几乎不用。

她将手电筒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分。一个模糊的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型。陆凛去了公司,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别墅里的佣人通常只在一楼活动,不会轻易上二楼。这是唯一的机会!

目标:地下室!

昨夜她太过惊恐,只匆匆瞥见了裹尸袋和仇人的脸,根本没来得及细看那个地方。那里一定还藏着更多线索!关于陆凛的秘密,关于那些“清理”……

她需要更仔细地查看那具尸体!需要查看那个地下室里的一切!或许能找到与发卡相关的蛛丝马迹,或许能发现指向其他受害者的证据……任何能撕开陆凛伪装的线索!

沈微的心跳再次加速,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服和软底鞋,将那个小小的强光手电筒塞进口袋。然后,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谨慎地向下望去。

庭院里空无一人。陆凛的车已经离开,保镖的位置似乎也换到了前院大门附近。很好。

时间紧迫。沈微不再犹豫,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迅速闪出卧室,穿过寂静的走廊,再次来到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厚重铁门前。

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散发着寒意。她伸出手,指尖再次悬停在密码锁的按键上方。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这一次,她不再像昨夜那样茫然无措。她需要思考,陆凛会用什么样的密码?这个密码必须对他有特殊意义,并且他确信她不会知道或不会去试。

她的生日?不,太普通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有可能,但……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想起陆凛书桌上那个从不离身的、老旧的黄铜相框。相框里不是他们的结婚照,也不是任何商业合影,而是一张拍摄于孤儿院门口的照片。照片上,年幼的陆凛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表情倔强而孤冷,背景是孤儿院锈迹斑斑的铁门和门牌号。他曾经在醉酒后,无意中提过,那是他记忆里唯一保存的、关于“家”的模糊印记。

那个孤儿院的名字……沈微努力回忆着,好像叫……“慈安”?不,是“慈心”!门牌号是多少来着?好像是……37号?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她颤抖着手指,在密码锁上按下了“c-I-x-I-N-3-7”。

“滴——咔哒。”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伴随着锁舌弹开的轻响!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

沈微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竟然真的用了这个密码!那个承载着他最不堪、最孤独过往的孤儿院地址!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一股混合着霉味、消毒水和更浓重铁锈味的阴冷气息,瞬间从门缝里汹涌而出,扑面而来,冰冷刺骨。

就在这时——

“嗡…嗡…”

她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在死寂的走廊里,这震动声显得格外突兀和惊心!

沈微惊得差点叫出声!她猛地捂住口袋,像是要按住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是谁?陆凛?不可能,他刚走!管家?还是……那个匿名的告密者?!

她颤抖着手,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上面显示的,赫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没有署名,只有一条新信息。

沈微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带着濒临极限的恐惧和一丝病态的渴望,点开了那条信息。

屏幕上,只有一句冰冷刺骨、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话:

【他骗你。凶手口袋里的发卡,根本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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