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我正把鹤顶红倒进阿胶糕模具。
\"姜娘子！\"药柜后探出个扎双丫髻的小脑袋，学徒青杏盯着我手里毒药罐子直咽口水，\"东街王员外家的驴车到了，说是要切...切什么包皮？\"
我舀了勺砒霜拌进桂花蜜：\"告诉他，本医馆的规矩——\"窗外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撞上檐角镇魂铃，\"活驴现场阉割打八折，自带刀具送雄黄酒。\"
这是穿越的第十七天。自从那场数据坍缩后，系统进入了诡异的静默期，而萧景珩在王府装病装得越发敬业——如果忽略他每天子夜翻墙来偷玫瑰饼时，在房梁留下的鎏金箭头。
青杏抱着登记簿欲言又止：\"方才西市卖胡饼的孙大娘...说您上回开的堕胎药...\"
\"吃出双胞胎了？\"我把鹤顶红糕切成莲花状，\"第二胎半价。\"
\"不，她家老母猪难产...\"小丫头突然压低声音，\"生了个长着人脸的小猪崽，眼尾还有颗胭脂痣...\"
切药刀顿在案板上。我盯着从孙家药篓滚落的忍冬藤，突然想起三日前那个蒙面妇人——她腕间跳动的血管里，流淌的分明是系统特供营养液的荧光绿。
诊室门帘突然被撞开。四个壮汉抬着镶金嵌玉的步辇横冲直撞，帘后伸出的枯手攥着张泛黄药方：\"姜神医，老身这病...\"
我甩出三根银针将药方钉在门框。当归三钱的位置洇着团褐斑，细看竟是微缩版大雍疆域图：\"老夫人夜咳带的是不是翡翠碎屑？寅时骨痛处可会浮现龙纹？\"
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从那顶华丽的轿子之中竟然传出了茶盏碎裂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令人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那鎏金打造而成的轿帘被猛地掀开，仿佛一道金色的闪电划过眼前。而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轿内瞥去，结果却看到了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孔！
那张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形如蛛网般的尸斑，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调。更让人惊愕不已的是，这张脸竟与我穿越前所见到的那位给我批离职报告的人事总监有着惊人的九分相似之处！一时间，恐惧和疑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放肆！\"老嬷嬷的巴掌带着麝香味扇来，\"敢对镇国公太夫人无礼...\"
我抄起砒霜糕塞进她嘴里：\"夜磨牙专用方，附赠洗胃套餐。\"转身掀开步辇珠帘的瞬间，枯爪突然扣住我命门。太夫人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我锁骨处发光的凤凰纹。
\"找到你了...\"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机械音，\"漏洞...\"
诊室地面突然塌陷。我们坠入冰窖时，我看见十八具冰棺悬浮在半空，每具都封着与我容貌相似的女子。最末那具冰棺的裂缝里，渗出嫡姐常用的迪奥999唇釉。
冰棺表面凝着三层霜花，我呵出的白气在琉璃罩上晕开涟漪。太夫人枯爪嵌进我腕骨的力道，恰似人事总监当年扣着离职证明不放的劲头。
\"第一百零九次临床实验...\"她袖中滑出青铜窥阴镜，镜面折射出我虹膜里的二进制纹路，\"终于找到稳定的宿主载体。\"
我抬脚勾起角落的硝石罐。冰窖墙缝渗出的水珠在罐口凝成冰锥，尖端精准刺入她肘部麻穴：\"建议您老改名叫临床克星。\"趁她僵直的瞬间，我扯下她腰间错金银熏球，\"毕竟遇到我...\"熏球里滚落的朱砂在地面画出笑脸符号，\"实验失败率百分百。\"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地矗立着的冰棺群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振动起来！仿佛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在驱动着它们一般。紧接着，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位于最左侧的那具冰棺竟然瞬间炸裂开来！无数的冰碴如雪花般四散飞溅，并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了一幅令人瞠目结舌的全息投影。
只见投影中的场景赫然是一间现代化的实验室，而其中那个正忙碌着调配药剂的身影，竟是穿着一身洁白大褂的“我”！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他手中拿着的那支试管上面清晰地标示着“trial 108”字样。然而，这奇异的画面并未持续太久，眨眼间便猛地扭曲变形起来。
下一刻，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身着古装的“我”。此时的“我”面色苍白如纸，正颤抖着手将一杯毒酒缓缓送入口中。随着那杯毒酒入喉，一缕鲜血从我的唇角缓缓流淌而出，滴落在皑皑白雪之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更诡异的是，那些鲜血竟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操控一般，在雪地上逐渐勾勒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符：“ERRoR”。
\"姜娘子！\"青杏的惊呼从头顶裂缝传来，小丫头正倒吊着往冰窖里扔火折子，\"西街棺材铺刘掌柜说...说他的樟木棺材长蘑菇了！\"
我接住火折子燎过太夫人发髻。焦糊味里混着松香，她盘得一丝不苟的银丝高髻突然脱落——底下是布满电极片的金属颅骨。
\"你拿患者当菌菇培养基？\"我把火折子插进她颈椎接口，\"建议申报《大雍离谱大全》。\"
青杏突然顺着麻绳滑下来，双丫髻上插着我在现代最爱的鲨鱼夹。她解下腰间布袋，倒出十几只正在吐丝的蚕宝宝：\"您上回要的冰蚕，王屠户拿砒霜喂了三天...\"
刹那间，原本就寒冷彻骨的冰窖内温度陡然下降，仿佛时间都被这股寒意所冻结。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柔软细腻的蚕丝竟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在太夫人的关节处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疯狂增殖。眨眼之间，这些蚕丝便如潮水般蔓延开来，紧紧地缠绕住太夫人的身躯，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使其转眼间变成了一具诡异的“木乃伊”。
见此情形，我心中一喜，深知机不可失，立刻毫不犹豫地冲向第二具冰棺。随着我奋力撬开棺盖，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寒雾喷涌而出，瞬间弥漫整个冰窖。然而，即便这寒雾冷得让人几乎窒息，我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棺中的景象。
待寒雾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一般。只见棺中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穿着一套精致华丽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装，显得格外高贵典雅。而更令我惊愕不已的是，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竟然戴着本该属于我的婚戒，那颗璀璨夺目的钻石在冰冷的光线照射下闪烁着幽幽寒光。与此同时，她的右手中还紧紧攥着一片已经破碎不堪的晶片残骸，仔细一看，那不正是萧景珩视若珍宝的重要物件吗？
\"平行世界的我？\"我掰开尸体下颌，发现智齿位置与自己的矫正记录完全吻合，\"还是3d打印的替身？\"
青杏突然发出幼猫般的呜咽。她腕间红绳铃铛无风自动，在冰面投下星图状裂纹：\"娘子快走...子时三刻...\"
冰棺阵列开始顺时针旋转，每转动一度就有一具棺椁渗出黑血。我认出这些血渍拼出的图案——正是公司年会上那个突然坍塌的舞台平面图。
\"游戏该结束了。\"太夫人的机械臂穿透蚕茧，指尖激光瞄准我眉心，\"你的医疗数据...\"她胸腔弹开全息投影，显示着我在现代的所有体检报告，\"足够生成完美复刻体。\"
我忽然笑出声来。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疤痕，将青杏递来的冰蚕按进血肉：\"知道为什么前108次都失败吗？\"蚕虫在伤口处分泌出荧蓝黏液，\"你们忘了...\"黏液瞬间汽化成毒雾，\"精神病会改变基因表达。\"
毒雾触到激光的刹那，冰窖穹顶炸开绚烂极光。无数萤火虫从太夫人七窍涌出，翅膀上烙着\"绝密档案\"字样。我拽着青杏跃上旋转的冰棺，像少年时在游乐园玩旋转木马般，在疯狂转动的棺盖间跳跃。
第五圈时瞥见暗门机关，正是萧景珩那日喂我吃的玫瑰饼形状。我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浮雕花瓣上，冰墙应声裂开的瞬间，听见熟悉的戏谑嗓音：
\"王妃这出冰上芭蕾...\"萧景珩倚在密道口啃烧饼，芝麻粒沾在唇角，\"比教坊司的胡旋舞还带劲。\"
萧景珩指间烧饼碎屑簌簌落在玄狐氅衣上，芝麻粒滚进冰棺裂缝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我忽然想起穿越前公寓楼下那盏接触不良的声控灯，每次加班归来都要跺三下脚才肯施舍点光亮。
\"王爷的病历该更新了。\"我夺过他咬剩的烧饼，就着冰碴嚼出咯吱响，\"从下肢瘫痪进展到脑部萎缩...\"饼皮内侧用糖霜画着大雍皇陵地图，\"建议用砒霜灌肠清宿便。\"
青杏突然拽我袖口。小丫头指尖沾着冰蚕丝，正将太夫人散落的银丝编成蝴蝶结：\"娘子看，像不像东市卖的绒花？\"她发间鲨鱼夹映着冰棺冷光，夹齿间卡着片纳米晶片。
密道深处传来齿轮咬合声。萧景珩忽然解下氅衣罩住我，狐毛领口熏着龙脑香，内衬却缝满集成电路板：\"王妃的暖手炉。\"他往我掌心塞了个雕花铜炉，炉底刻着\"小米智能温控\"。
冰棺群突然集体开盖。109具尸体同时坐起，指甲在棺壁刮出《生日快乐歌》的旋律。我认出第77号穿着我丢失的瑜伽裤，裤腰松紧带上还沾着健身房储物柜的锈迹。
\"哟，克隆人团建。\"我掏出鹤顶红糕挨个投喂，\"自助餐管够。\"
太夫人的机械臂突然穿透冰墙。液压管喷出的不是润滑油而是拿铁咖啡，在冰面浇出条形码：\"患者姜黎...\"她电子眼弹出二维码，\"请为本次医疗服务打分。\"
我抄起青杏刚编的银丝蝴蝶结扎进她散热孔。蚕丝遇热收缩的吱呀声里，萧景珩突然将我拦腰抱起，氅衣下摆扫过冰棺上的全息投影——穿白大褂的我正把辞职信拍在总监脸上。
\"抓紧。\"他靴跟碾碎第44号冰棺的刹那，我听见自己三年前的声音在哭喊：\"方案再改下去会出人命的！\"
密道石阶长满青苔，每阶都嵌着半枚铜钱。我摸到萧景珩后颈的汗，咸涩程度和他在喜堂装瘫时一模一样。青杏提着火折子殿后，双丫髻上别着的冰蚕正吐出GpS定位丝。
\"左转第七块砖。\"萧景珩气息喷在我耳后，\"刻着你最爱吃的...\"
\"螺蛳粉配方？\"我掰开砖缝拽出油纸包，酸笋味呛得青杏直打喷嚏。纸包里裹着把92式手枪，枪柄缠着我常用的护手霜绷带。
追兵脚步声在岔道口回响。太夫人的机械合成音带着电音混响：\"实验体109号...立即返回...\"
我填装子弹时摸到弹壳底部的刻字——正是我工牌编号：\"王爷的军火库...\"准星瞄准声源方向，\"挺别致啊。\"
枪响瞬间，密道顶部落下簌簌灰尘。青杏突然指着弹孔惊叫：\"娘子快看！\"裂缝中渗出金色液体，粘稠度恰似我熬过头的中药。
萧景珩用剑尖蘸取金液，在墙面写起微积分公式：\"王妃的逃生路线...\"他笔锋突然顿住，\"需要修正参数。\"
我凑近时嗅到他衣领残留的硝石味，与穿越前消防演练时的烟雾弹气息重叠。公式最后的值域区间，竟是我在现代的公寓坐标。
\"王爷的浪漫...\"我舔掉他颈侧金液，尝出葡萄糖注射液的甜味，\"是给每个前女友建数学模型？\"
密道尽头豁然开朗。月光漏过残破的瓦当，照见医馆后院的歪脖子枣树——树杈上挂着我穿越那晚晾的蕾丝内衣，衣角验孕棒显示两道杠。
青杏踮脚去够内衣：\"这件衣裳的绣样...\"她忽然噤声。枣树根系处翻出半截白骨，指骨上戴着我的婚戒。
萧景珩突然捂住我眼睛。他掌心温度比冰棺高0.5摄氏度，恰是活人与死人的临界值：\"别看。\"声音却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音，\"那是...\"
枣树突然开满血色合欢花。每片花瓣都浮现人脸，109个姜黎在花间重复着同一句唇语：\"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