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崧看着自己亲自写下的纸张,表情逐渐严肃的说道:
“我这张纸上画的是仙舟,这‘仙’字是那些执掌仙舟的‘仙人’,而这两个‘人’字则是卷入这场持续厮杀了二百多年的战争里,已经无法抽身的贵胄与褐夫。”
“贵胄们虽比那些叛乱的褐夫强大,但那些叛乱的褐夫却像杂草般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双方犬牙交错,彼此间的仇恨已无法洗刷。”
说到这,相里崧微微停顿,随后接着说道,
“而在这场战争里,我相里氏极有可能跟随大部分贵胄一同覆灭!”
听到这话,相里成有些忍不住反驳道:
“祖爷爷,这不对吧,褐夫们叛乱哪能导致仙舟大部分贵胄覆灭,哪怕仙舟上的褐夫全部联合起来,与贵胄们掌握的力量相比,那也是萤火之于皓月。”
“怎么可能大部分贵胄覆灭,只要那些‘仙人’们出手,一切都会...”
还不等相里成放出豪言,他突然注意到相里崧别有深意的眼神,看到纸张上那静静待在一旁,坐视双‘人’厮杀的‘仙’,一股寒意突然涌上心头。
“看来,你也知道问题所在了,不是吗!”
看到相里成双眼陡然瞪大的震惊的表情,相里崧突然笑了起来。
“以那些‘仙人’的力量,扫灭一整艘仙舟上的所有叛乱褐夫都费不了多少功夫,但他们却坐视叛乱毫不为所动,导致叛乱持续了快三百年!”
“若说他们不在意那些褐夫叛乱,可三百年来,愈来愈多的褐夫加入叛乱的行列,给他们种‘仙药’的人少了,给他们养‘仙兽’的人也少了,给他们从外界搜集材料的人也少了。”
“没有了足够的‘仙药’,没有了足够的‘仙兽,没有了足够的外界材料,他们拿什么去研制他们的仙丹,难道他们连他们追求的仙道都不在乎了吗!”
“可就算是对他们追求的仙道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他们不光没有出手解决,反而在用本就减产的仙丹诱惑其他贵胄,甚至是他们的后代带着人去前线与褐夫战斗。”
“你说,这些‘仙人’想干什么?!”
相里崧话锋一转,笑意完全从脸上消失,显出隐藏在笑脸后锋利的眉眼。
看着这位几百年来以温和绵软的性情闻名仙舟的祖爷爷展露出如此锋芒,相里成一时有些发愣。
但看着祖爷爷紧盯自己的锋利双眸,相里成嘴里那个自己不敢相信的猜测在压力下脱口而出。
“为了送足够多的贵胄去死?!”
话刚出口,相里成就看到面带欣慰表情看着自己的相里崧,但相里成却一点不因此感到开心,反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难不成,真是自己想的那样?!
“你想的没错,我本来以为以你的性子不会留意这些,看来,对于涉及到生死的事情,你还是挺敏锐的。”
相里崧夸了相里成一通,抚慰了一番相里成被冲击到的内心,接着,他面色严肃的接着说道,
“他们那些‘仙人’就是在送更多死不了的仙舟人去死,尤其是占据了更多资源的贵胄,贵胄越来越多,已经开始侵占属于那些‘仙人’们的资源。
“在漫长的寿数里,几乎享受过一切的贵胄们,哪个不想尝尝这让比自己经过更漫长寿数的人所痴迷的‘仙人’的滋味呢!”
“此外,仙舟的人太多了,那些不甘趴下任‘仙人’驱使的人太多了,仙舟这艘船被这些人堵塞的不能很好的按他们‘仙人’的意愿运转,正需清洗一下。”
“想要仔细清洗这些贪婪的贵胄与悖逆的褐夫,还有什么比挑动双方的争斗,再以利诱之,等到所有的脏污都自己跑到一块,再一块清洗更简便的吗?”
“就像是你曾推荐给我看过的那个话本上的‘杀劫’,‘天道’用来清洗众生的‘杀劫’。”
杀劫!
相里成一时间有些无言,就连听到自己祖爷爷认真研究了自己推荐给他的话本,出现在脑中的俏皮话,都完全无力出口。
他心中各种情绪翻涌,莫名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贵胄们自比‘仙人’,视褐夫为圈中猪狗,以暴政摧残褐夫;‘仙人’们自比天道,视贵胄褐夫二者皆为刍狗,以杀劫清洗仙舟。
那天道呢,是不是视‘仙人’、贵胄、褐夫为一群贪取不死的蠹虫,它又在暗中为我们这些蠹虫准备些什么手段。
相里成面色苍白,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言。
良久,相里成终于从冲击性的猜测中回过神来,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思索着假如猜测为真,相里氏生路在哪。
把猜测捅出去,促成贵胄与褐夫联合,对抗‘仙人’?
不行,且不说能不能对抗的了,贵胄与褐夫厮杀了快三百年,让他们联合,除非出现能全杀了他们的东西来。
那么,内部破局不行,就得寻求外部的力量。
想着祖爷爷在纸上写着的那一圈‘妖魔鬼怪’,相里成有些恍然的说道:
“祖爷爷,你是想用‘妖魔鬼怪’的力量来对抗‘仙人’?”
“不,不对,这样只会让‘妖魔鬼怪’把‘人’一起吞了,不可取,那么只考虑保命的话,我们成为‘妖魔鬼怪’的话,不就行了!”
相里成兴奋的看向相里崧,相里崧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并考教道:
“那你说,我们应该加入哪个‘妖魔鬼怪’?”
相里成皱眉思索,首先,这个‘妖魔鬼怪’的力量一定要强大,强大到能让仙舟仙人坐视相里氏反叛仙舟而不敢追责。
其次,这个‘妖魔鬼怪’一定要见多识广,见多识广到并不在意研究仙舟长生种。
最后,相里氏能拿出吸引这个‘妖魔鬼怪’的东西。
如此思索下,一个清晰的答案出现在相里成脑海里,他不由得看向相里崧先是犹疑,后又恍然道:
“公司?!”
相里崧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是真的开心,开心于相里成在骤然得知困局时没有陷入颓废,而是仔细思考,找出那唯一的生路。
不愧是自己选定的下一代相里氏族长。
见到相里崧的笑容,相里成恍然而又惊喜的说道:
“难怪祖爷爷你让我去刻意结交那些公司的纨绔子弟,还给我布置了个收集信息的任务。想来是为了确认公司的情况的同时与公司取得联系对吧!”
相里崧笑着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
“确认公司情况是对的,但我早已与公司取得联系,你的任务也不仅仅是收集信息,更是作为我的代表,来与公司派系的代表进行商谈利益的交换。”
“我与公司的派系首领直接商谈过于引人注目,而你们这些‘纨绔子弟’的聊天打屁却不会引人注意,更是不会因双方意见不同导致撕破脸皮,更隐蔽,更缓和。”
还真是不能小视天下人啊!
想起自己平日里颇为还看不起那些公司的纨绔子弟,相里成心中暗暗一叹,记下了这个深刻的教训。
想起了那些‘纨绔子弟’,相里成脸色一变,连忙将那些‘纨绔子弟’与自己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知相里崧。
还特别提及了那个与公司大小姐存在纠葛,身上说不定隐藏着能吸引到公司大小姐的秘密的罗浮仙舟退学生。
听完了相里成的汇报,相里崧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查到这个退学生了吗?”
“祖爷爷,查到了,他叫承冶,住在金人巷,户籍隶属我们工造司管辖的匠籍,可以很轻易的控制他。”
说完了自己从地衡司查到的信息,相里成又问了一句,
“祖爷爷,我们应该怎么对待他?”
“把他安排到你那库房里,保证我们能用他来与公司进行谈判就可以了,对于他可能有的秘密,不要去探寻,什么秘密都比不上自身安全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