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在木桌上摇晃,温老板望着狼吞虎咽的姐弟俩,眉头拧成了疙瘩。小君把最后一口菜汤喝得干干净净,用袖口擦了擦嘴:\"温伯伯,我们真的要去厦门找爸爸。\"小杰攥着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黑亮的眼睛满是期待:\"爸爸是洋行老板,找到他就能保护姐姐了!\"
温老板往烟袋里塞了把烟丝,火光映亮他布满皱纹的脸:\"这么小的孩子,路上危险重重...\"话未说完,小君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发颤:\"求求您别送我们回去!舅妈收了钱,要把我卖给坏人!\"小杰\"哇\"地哭出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外婆就是被他们逼死的!\"
阿丽蹲下身,轻轻擦掉小杰的眼泪:\"别怕,我们不会让坏人伤害你们。\"温老板叹了口气,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先住下吧,总能想出办法。\"但等孩子们睡下后,他还是在油灯下写了张字条:\"高新助先生亲启,令甥小君、小杰暂居我处...\"
次日清晨,小君踮着脚切菜,菜刀在她手里显得格外巨大。小杰跪在板凳上洗碗,水花溅得满脸都是:\"姐姐,我洗得比镜子还亮!\"温老板倚在门框上,看着小杰鼻尖沾着的泡沫,眼眶突然发热——自己的孩子都已成家,多久没见过这么赤诚的眼神了?
与此同时,世贤在澎湖的街头踉跄前行。那个自称淑华哥哥的人早已没了踪影,手里攥着的假地址被海风撕成碎片。咸涩的泪水混着雨水滑进嘴里,他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突然想起淑华生小杰那晚的雷雨,也是这样无情地撕碎了他们的幸福。
阿璋穿过泥泞的小路,在破落的土坯房前停住脚步。舅妈正在院里摔盆砸碗,看见字条眼睛瞬间亮了:\"三百大洋!可算有着落了!\"她扯着舅舅就往外跑,却在拐角处和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撞个满怀。世贤被撞得跌坐在地,抬头时只看见两张陌生的面孔匆匆离去。
小旅馆里,阿丽正教小君绣荷包。门突然被撞开,舅妈尖着嗓子扑进来:\"小畜生!还敢跑!\"小杰尖叫着挡在姐姐身前,却被舅妈一把揪住衣领。温老板抄起门后的扫帚,阿璋端起一盆冷水泼了过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这是我们家的孩子!\"舅妈抹着脸上的水,露出泼妇般的狞笑,\"今天不把人交出来,我就去报官!\"小君浑身发抖,却死死护着身后的弟弟。温老板把姐弟俩挡在身后,目光如炬:\"我倒要问问,什么样的亲人能把孩子逼成这样?\"
暮色渐浓时,世贤跌跌撞撞地走到码头。船票已经售罄,他望着灯火通明的客轮,突然想起淑华说过的话:\"就算隔着天涯海角,我也会等你。\"海风掀起他凌乱的头发,远处传来孩童的哭声,恍惚间竟与小杰的声音重叠。
小旅馆内,阿丽搂着哭泣的小君,轻声安慰:\"别怕,我们不会让他们带走你。\"温老板盯着墙角发抖的小杰,心里做了个决定。他掏出怀中的积蓄,塞进阿璋手里:\"去买两张去厦门的船票,明天一早就走。\"窗外,月光洒在孩子们熟睡的脸上,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一层温柔的保护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