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望四海,天地何漫漫。
霜被群物秋,风飘大荒寒。
荣华东流水,万事皆波澜。
白日掩徂辉 ,浮云无定端。
梧桐巢燕雀,枳棘栖鸳鸾。
且复归去来,剑歌行路难。”
何锵捧着杯豆浆一进办公室,就看到洛丹阳半倚在桌子上两眼呆滞的望着窗外,感情充沛的朗读着李白的诗词。
“丹阳你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何锵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吸溜吸溜的喝着豆浆。
“没啥烦心事。”
洛丹阳转过身,眼下是乌青乌青的一片:“就是有些心情悲凉。”
笔记本上近半数的人员信息早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或是重名,或是找寻不到联系方式,模糊难寻。
而成功找到的对象,大多对往事三缄其口。
尤其那些早期被刘正德侵犯的女孩,如今不少已为人母,谈及当年遭遇时声音都在颤抖,最终都以 “不想再提” 匆匆结束了会话。
而近期遭遇性侵的未成年受害者家长中,有的母亲嚎啕大哭,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我的女儿啊”;有的父亲则爆发出雷霆之怒,污言秽语如炮弹般砸向询问的何锵跟周哟;
更令人心寒的是,部分家长在得知女儿被侵害后,第一反应竟是觉得家门蒙羞,对女儿厉声斥责 “你让我怎么见人”这类将受害者污名化的言论,像淬毒的匕首刺进他们女儿的心里。
整整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说是徒劳无功。
也不能这么说,有些愚昧无知的家长为了自己的面子不惜将最恶毒的语言撒向了自己的女儿,把“女孩子自己不检点才会惹祸”这种受害者有罪言论强行加到自己的女儿身上时,愣生生气的洛丹阳砸碎了4个玻璃杯,估计眼下的乌青也是被气得一晚上没睡好导致的。
“中国式家长的面子,有时比孩子的命还金贵。”
何锵何尝不懂洛丹阳口中说的“悲凉”,哪怕他自小在放养环境中长大,却看惯了周遭被父母规训的孩子。
那些被剥夺兴趣、抹杀独立意识的少年,如同被剪去翅膀的金丝雀,他们努力学习,各种荣誉加身的意义或许仅仅是满足父母的攀比欲,沦为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何哥,你说,什么时候世上才会没有了这些恶呢?”洛丹阳的声音里透着薄霜般的怅惘。
何锵喉头微动,终究没将答案说出口。
他望着窗外被秋风吹落得满地秋叶,眸光在初升的太阳里渐渐黯淡:“豺狼虎豹的恶,或许有刀枪棍棒可以抵御;可骨肉至亲递来的毒刃,才是剜心剔骨的疼痛,那刀刃上带着血脉相连的温度,却偏偏要在最柔软的地方划开裂口,让你连躲闪的念头都生不出,只能看着自己顺着血缘的裂缝,坠入不见底的深渊。”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充满童趣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瞬间打破了何锵与洛丹阳之间这天凉好个秋的悲凉气氛。
“何哥,你这铃声……”洛丹阳竖起了大拇指,“跟周队可真是两个极端,要不就你俩最配呢。”
何锵翻了个白眼,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周游”两个大字,接通了电话:“喂?”
“衡阳艺术学校,又死人了,叫上洛丹阳,速来。”
不过短短十秒,电话被骤然挂断,恐怕周游此刻也正往那边赶着。
“丹阳。”
“听到了。”
洛丹阳已经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背上了她的硕大的法医箱。
“何哥,恶,又来了。”
衡阳艺术学校行政办公楼。
熟悉的地方,短短三天,何锵已经是第三次到这里了,看着熟悉的那有着莫名“鬼影”的玻璃大门,何锵不仅觉得自己比大闺女回娘家都要勤了。
“郑主任。”
何锵跟洛丹阳赶到现场的时候,郑行正在行政大楼的门前来回踱步,仅仅隔了一天,身上的沧桑感又加重了不少。
“何警官,你们终于来了。”
郑行见何锵跟洛丹阳赶来,连忙迎上前:“这才隔了一天,又特么出事了!我给周队长打了电话,他说在省里汇报工作,现在正在往回赶。”
“佟警官已经过来了,现在正在上边勘察现场呢。”
何锵点点头,问道:“现场呢?这次现场看到的人多吗?”
刘正德死亡时,林雪的尖叫引起了不少的学生,再添油加醋的一描述,各种鬼怪离奇的新闻报道已经整整持续了这好几天,连周游都被叫去了省里汇报。
郑行的脸上满是疲惫,自嘲的撇了撇嘴:“这次现场保持的特别好,除了我谁也没有看到,我是第一个发现的。”
何锵心里的不安很是强烈:“这次死的是谁?”
“穆校长,你们昨天刚刚见过。”
“嘶——”
何锵吸了口凉气,昨天穆佳理由推脱还没能见到她的真面目让自己很是好奇,没想到这好奇这么快就有了答案,不过却已经是失去了生命的一具死尸。
“边走边说。”
郑行带着何锵跟洛丹阳迈进了大楼,说道:“昨天晚上应该是穆校长值行政夜班,但刚出了刘主任那档子事,我跟马副校长还有钟主任也不放心,就劝穆校长回去休息,我来替她值夜班。”
“可穆校长却说越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身为校长才越不能退缩,要不然传出去还真让学生跟家长以为学校有什么问题,我们久劝不下,最终商定由钟主任留下来陪穆校长。”
“这个钟主任是谁?”
郑行回答道:“钟锐,就是昨天跟你们讲过的学校军事管理办公室的主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魁梧汉子,所以由他留下来陪穆校长我们也放心。”
“你继续说。”
“今天早晨一到学校我就感觉心里不安稳,所以就给钟主任打电话想问问昨晚是否一切都好。谁知道钟主任告诉我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他孩子突然发高烧,他赶回了家,不过他走的时候穆校长没有任何的问题。”
“我又赶紧打穆校长的电话,谁知道根本打不通。”
“我就抓紧跑到了四楼想要看看穆校长怎么样,谁知道一上来就看到了穆校长办公室的房门大开着,穆校长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
几人已经到了穆佳办公室的门口,郑行伸手指了指天花板:“最诡异的是那四个大字。”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