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赌错了!
然而,更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赤练蛇虽然将他锁死,但它们的蛇信却不再向他攻击,而是齐齐对准了那把悬浮在半空的蚕丝伞。
嗖——
千百条蛇信同时喷出了一股股极细的白色雾气。
那雾气并不散开,反而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在伞面的正上方汇聚、凝结、塑形。
一个由白雾构成的巨大骷髅头,缓缓成型。
它没有眼珠,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桥上的张帆和岸边的朱淋清。没有声带,却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完了……”张帆心头一沉。这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毒物,是机关,是某种生物兵器。可眼前这算什么?邪术?诅咒?
岸边的朱淋清却停止了尖叫。她呆呆地望着那个白雾骷髅,脸上的血迹和泪水混在一起,神情从极致的恐惧,变成了一种茫然的悲戚。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喃喃自语:“……是歌。”
“什么?”张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歌声……”朱淋清突然抬起头,冲着他大喊,“它们在唱歌!我听过这个!在我爹的书房里,那张最旧的羊皮卷上!”
张帆简直要疯了:“这哪里有歌声!你清醒一点!”
“有!你听不到,但我能!”朱淋清的情绪激动起来,她指着那些蠕动的蛇群,指着那个狰狞的骷髅,“这不是警告,也不是攻击!是镇魂歌!古埃国的镇魂歌!”
古埃国?
那不是几千年前就消失在沙漠里的神秘国度吗?
“它们在安抚亡魂!”朱淋清的语速极快,仿佛要把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全部倾泻出来,“那把伞上的雄黄惊扰了它们,所以它们才用亡魂的形态来回应!它们不是在审判你,是在辨认你!”
辨认我?
张帆的脑子一片混乱。他完全无法将朱淋清的话和眼前的景象联系起来。
也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剧痛突然消失了。
他低头一看,那条缠得最紧的赤练蛇,松开了。
紧接着,是手臂,是胸口,是双腿……
构成罗网的蛇群,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条接一条地从他身上滑落,退回桥身两侧,退回翻涌的瘴气之中。
嘎吱作响的腐木桥,瞬间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把黑色的蚕丝伞还静静地悬在半空,伞下的白雾骷髅也随之变得稀薄,仿佛随时会散去。
张帆站在桥中央,浑身脱力,大口地呼吸着带有毒瘴的空气。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勒出的无数道血痕,再看看岸边那个血人一样的朱淋清,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过来。”朱淋清对他招了招手,声音虚弱但清晰。
张帆没有动。他现在谁也不信。
朱淋清似乎也料到了他的反应,没有再劝,只是扶着石碑,一步一步地向桥边走来。
“你父亲的书房里,为什么会有古埃国的资料?”张帆冷冷地问。这是他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我怎么会知道?”朱淋清惨笑一声,“我甚至不知道我爹为什么要我毁掉那面‘镜子’。”
她走到桥头,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两人隔着半座桥的距离对峙着。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张帆问,“突然就懂了这些鬼东西的‘语言’?”
“我不知道。”朱淋清摇头,她的眼神很空洞,“我的血流到石碑上之后,脑子里就多了一些东西。一些声音,一些画面,还有……这首歌。”
她的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桥身两侧的蛇群,突然有了动作。
它们不再是那种充满攻击性的姿态,而是缓缓的、整齐划一的,将前半段身体伏低,蛇头紧紧贴在了腐朽的桥面上。
成百上千条通体赤红的怪蛇,就这样对着张帆,做出了一个类似叩拜的动作。
整个场面,诡异到了极点。
张帆的肌肉再次绷紧。
“别怕。”朱淋清的声音传来,“它们……在行礼。”
行礼?对谁?对我?
就在张帆的惊疑达到顶点时,蛇群缓缓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条比其他所有赤练蛇都要粗壮两倍不止的巨蟒,从桥底的瘴气中缓缓游弋而出。它的体型已经不能称之为蛇,更像是一条红色的蛟。它的鳞片更大,反射出的金属光泽也更冷。
它没有看张帆,而是径直游向那把悬浮的蚕丝伞。
巨蟒在伞下停住,仰起头,对着那个即将消散的白雾骷髅,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古老的、悲凉的韵味。
然后,它张开了嘴。
没有獠牙,没有信子。
它吐出的,不是毒液,而是一件东西。
叮的一声脆响,那东西掉落在桥面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张帆的脚边。
那是一枚玉坠。
一枚用上好的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太极八卦佩。玉质温润,包浆厚重,显然是常年佩戴之物。只是此刻,它被一种滑腻的粘液包裹着,显得有些污浊。
可张帆在看到这枚玉坠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甚至忘记了周围的危险,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缓缓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将那枚玉坠捡了起来。
他用衣袖擦去上面的粘液,露出了玉佩的全貌。在八卦图的背面,用阳刻的刀法,清晰地刻着两个字。
张洵。
那是他爷爷的名字。
这枚太极佩,是爷爷从不离身的物件。二十年前,爷爷进山采药,一去不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和他一起消失的,就只有这枚太极佩。
它怎么会在这里?
从一条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怪蛇嘴里,吐了出来?
张帆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所认知的一切,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父亲的追寻,苏家的委托,朱淋清的出现,以及这片该死的沼泽……所有线索,都被这枚小小的玉佩串联了起来。
这不是什么遗迹探险。
这是一场跨越了二十年的追寻。而他,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替所有人探路的棋子。
“张帆?”朱淋清看他状态不对,试探着喊了一声。
张帆没有回应。他只是死死地攥着那枚冰冷的太极佩,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爷爷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