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堂外的脚步声渐近时,叶凡正盯着林昭月耳尖那抹淡红出神。前世最后那抹月光突然在记忆里翻涌——那时他护着的小师妹,剑穗上的银铃也是这般被月光镀着,后来却被仇人碎剑于阵前。
他喉结动了动,将油纸包里的桂花糕往林昭月手里推了推:“你总说我不爱吃饭,今日这糕甜得过分,昭月替我尝尝?”
林昭月指尖触到油纸包的温度,耳尖的红便漫到了脖颈。她别过脸去接,发尾扫过叶凡手背,像片带露的竹叶:“陈长老的心意,自然该你全收。”
话音未落,送宵夜的弟子已跑到近前,食盒掀开的瞬间,甜香混着丹香涌出来——避毒丹的清苦裹着桂花蜜,倒比单纯的甜更勾人。
李剑锋挠着头挤到最前面,手里还攥着半块糕:“叶公子,方才布阵时那玄鸟虚影,我记在帕子上了!您看这画得像不像?”他摊开染着墨迹的帕子,歪歪扭扭的鸟喙倒真有几分古卷里的神韵。
叶凡接过帕子,指腹擦过皱巴巴的绢面,忽然听见山风里飘来极淡的腥气——是蛊虫的腐味。他瞳孔微缩,前世被万蛊噬体时的灼痛突然窜上后颈。
“昭月。”他声音放得极轻,却让林昭月立刻察觉到异常。她指尖按上剑柄,太初剑气在经脉里嗡鸣:“东南方向,三里外的竹林。”
陈长老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淬毒短刃上,他这才想起,这位表面慈和的苍梧长老,年轻时是令南疆毒修闻风丧胆的“千机手”。“小叶子,”老人压低声音,“你且带昭月去查,我让暗卫营的小子们把住各个路口。”
叶凡点头,袖中九霄环佩轻轻发烫——这是他前世以本命精血祭炼的神器,能感应百里内的空间波动。他拉着林昭月往东南方走,袖摆擦过她手腕时,触到一层薄汗。“怕?”他侧头问。
林昭月哼了声,剑气却先一步劈开挡路的荆棘:“我怕的是你又像方才那样,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
山林里的雾比想象中浓。两人行至竹林边缘时,晨露正顺着竹叶往下淌,却没有半声鸟鸣。叶凡的内天地突然震颤,桃花谷里的溪水泛起浑浊的波纹——这是他以天道之力推演时的征兆。
他停下脚步,从内天地取出半块残玉,那是方才布阵时从光网里捡的:“这玉上的纹路,和王霸黑箱上的蛊文一样。”
林昭月的剑穗银铃突然炸响。她的剑已出鞘三寸,剑尖正指着前方树后——那里转出个佝偻的老猎人,背篓里挂着几尾青黑的山鱼,鱼鳃还在翕动,却半点腥味都无。
“两位小友,”老人咳嗽两声,“这林子的鸟雀都被毒雾熏哑了,山溪里的鱼,也是吃了带蛊的虫死的。”
叶凡将残玉收进内天地,朝老猎人拱了拱手:“前辈可知是谁下的毒?”老猎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是那个穿玄色大氅的,左眉有刀疤的。前日他带着几个外乡人,在鹰嘴崖烧了三柱香,香灰里全是血珠子。”
他从背篓里摸出个布包,抖开是截染血的布条,“今早我去崖下采菌子,捡着这个——你们看这金线,像不像苍梧山外‘血手门’的标记?”
林昭月的剑尖又往前送了寸许,剑锋映出她冷白的脸:“血手门半年前被灭门,残党早该伏诛。”
“他们没伏诛,”老猎人的声音突然发颤,“他们和那个刀疤脸的,还有南疆来的穿苗裙的女人,在崖洞里埋了七口棺材。我听见他们说...说要在月蚀夜,用苍梧山的剑气做引,把整个青岚城的活物,都炼成养蛊的血池。”
叶凡的内天地里,桃花谷的溪水突然暴涨。他前世陨落时,正是月蚀夜——仇人用他的血祭了九幽冥蛊。他握紧九霄环佩,环上的云纹泛起金光:“前辈可知月蚀夜是何日?”“下个月十五。”老猎人指了指崖顶的日头,“今日初九,还有六日。”
林昭月的剑穗银铃急响如暴雨。她转身时,发绳被竹枝勾住,碎了半缕青丝垂在肩头。“回宗门。”她声音发紧,“陈长老的避毒丹该派上用场了。”
两人回到苍梧山时,山门前的弟子正往墙上贴告示:“凡本门弟子,即日起不得单独下山;外门弟子需每日辰时到演武堂领取避毒丹。”
陈长老站在台阶上,手里端着个青瓷碗,见他们回来,碗里的参汤晃出半圈涟漪:“丹峰的小子们加了夜班,这是特意给昭月炖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叶凡发白的指尖,“还有你的,在偏殿。”
议事殿的檀香烧得正浓。李剑锋抱着一摞卷宗跑进来,额角还沾着墨迹:“长老,叶公子,我查了近三月的外门记录——血手门残党确实混进来三个杂役,前日同时告假说要探病!”
“调暗卫营去他们老家查。”林昭月抽出腰间佩剑,在地图上的鹰嘴崖处划出道剑痕,“我带十名亲传弟子守崖口,叶公子...”
“我去联络青岚城的其他势力。”叶凡打断她,内天地里的太初剑气正在翻涌,“万花楼的苏姑娘,毒宗的楚红妆,昨日都送了拜帖来。他们若肯帮忙...”
“他们会肯。”林昭月突然伸手,将他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你救过苏姑娘的命,楚红妆欠你三枚九转蛊,至于长公主...”她耳尖又红了,“她的暗卫昨日还在山脚下晃悠,我让陈长老给打发了。”
陈长老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参汤泼在地图上,晕开片淡褐的水痕:“小叶子,你那内天地不是能存东西么?把宗门的丹药、阵旗都收进去,省得被人偷了。昭月,你那太初剑气...对了,李剑锋!把我的百年人参挖出来,给叶公子补补!”
李剑锋应了声,转身跑出去时撞翻了烛台。火苗舔着桌角的羊皮纸,叶凡抬手一引,内天地的山风便将火扑灭。他望着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老猎人说的七口棺材——前世他被埋进棺材时,也是这样的烛火,在头顶摇晃。
“昭月,”他低声道,“今晚我去内天地里推演月蚀夜的战阵。你...你若累了,便来桃花谷歇着。那里的茶,比陈长老的参汤甜。”
林昭月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她别过脸去,却将自己的佩剑轻轻放在他手边:“我守着你。”
深夜,叶凡盘坐在内天地的桃花谷里。九霄环佩悬在头顶,环上的星光正往他眉心钻。他忽然察觉到,谷中那株老桃树的花瓣,正以极慢的速度枯萎——这是内天地在预警。他抬头望向谷外的虚空,那里有团漆黑的影子,正隔着屏障,与他对视。
叶凡闭上眼睛,内天地的力量在他体内奔腾,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曾经的战斗、牺牲和遗憾,都在这一刻清晰无比。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他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谷中的桃花依旧盛开,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紧张的气息。叶凡深吸一口气,开始在脑海中推演月蚀夜的战阵。每一道剑气、每一个符文、每一处防御,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与此同时,林昭月静静地坐在一旁,手中握着太初剑。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叶凡,仿佛只要他在身边,她就有了无尽的力量。
“叶凡,”她轻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与你并肩作战。”
叶凡微微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