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城的暮春总是带着潮气,叶凡站在书房门口望着檐角垂落的雨丝,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九霄环佩。环佩表面的山川虚影这两日愈发清晰,可每当他运转真气时,总能察觉到虚影深处有几缕暗黑色的气丝在游移——那是被人以秘术标记的痕迹。
“三少爷,该用晚膳了。”小书童捧着食盒从廊下跑来,发顶的小辫沾了雨珠,“夫人说您这几日总翻武典到三更,得补补脑子。”
叶凡低头应了声,目光却扫过书房案上堆叠的古籍。《青岚拳谱》《流云剑录》《碎星劲要诀》……这些家传武学他六岁觉醒记忆后便倒背如流,可如今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波——赵公子的江湖客、南疆毒宗的楚红妆,甚至可能藏在暗处的其他势力——他突然觉得这些熟悉的招式里,总缺了那么一丝能破局的锋利。
用过晚膳后,他支走了小书童。烛火在青瓷灯盏里噼啪轻响,叶凡翻开最底层那本《叶家历代武论》,泛黄的纸页间飘出陈年老墨的气息。
当指尖触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时,他忽然顿住——前世作为问道境大能,他怎会看不出这页纸被下了锁魂印?
“咚。”烛火骤然摇晃,一道虚幻的身影从书页中浮现。老者身着褪色的玄色锦袍,腰间玉牌刻着“叶无涯”三字,正是叶家百年前那位冲击破虚境失败、以残魂镇守祖祠的老祖宗。
叶凡霍然起身,玄铁刀的刀鞘在木椅上磕出轻响。他前世见过太多大能残魂,却没料到自家老祖宗的残魂竟能保留如此清晰的灵智。
“莫慌。”叶无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浑浊的眼瞳里泛起清光,“你这七日翻武典时,指腹在《碎星劲》‘气海运转图’上按了十七次——每次都在‘任脉与督脉交汇穴’处多停三息。”
叶凡脊背一僵。他确实在思考,家传碎星劲虽刚猛,却总在突破时因气脉流转不畅留下暗伤。前世他修的是问道境的《大衍天经》,可这具身体根基是叶家武学,强行融合只会走火入魔。
“你想以叶家武典为基,推演出更适合自己的功法。”叶无涯抬手,指尖点在《碎星劲》的气海图上,虚影在纸页间凝成金色光纹,“但你犯了两个错。其一,碎星劲的‘刚’是根,你却总想用前世功法的‘柔’去补,这是削足适履;其二——”他的指尖划过叶凡的手腕,“你这具身体的玉骨境虽圆满,可玉骨与金身之间的‘骨窍’,你从未试过用内天地的灵气温养。”
叶凡瞳孔微缩。内天地是他最大的秘密,老祖宗却像看透明人般直接点破。他刚要开口,叶无涯已继续道:“我在祖祠守了八十年,见惯了族中子弟困在‘求新’二字上。真正的突破,是把旧的练到极致,再从极致里生出新的。”
虚影抬手,书房里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叶凡却看清了,叶无涯的指尖正凝着一缕青色光丝,那是叶家武典中记载的“青岚之气”——传说中叶家初代家主在青岚山巅感悟的山灵之气。
“看好了。”光丝钻入《碎星劲》的图谱,原本刚直的运劲路线突然在“章门穴”处打了个旋,“碎星劲的‘碎’是崩劲,可若在发力前让气劲在章门穴回旋半息,崩劲会多一层‘震’的余波。你昨日试的控力入微,正好能精准控制这半息的回旋。”
叶凡只觉醍醐灌顶。前世他推演功法靠的是内天地借天道之力,可老祖宗的指点却像一把钥匙,直接捅破了他思维里的茧房——原来不必强行融合,只需在原有功法的骨缝里,塞进内天地的“巧”。
接下来三日,叶凡昼伏夜出。白天他在演武场练拳,表面上还是那套叶家青岚拳,可每当拳头即将触到沙袋时,总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劲在拳面回旋;夜晚他盘坐内天地,引着清泉里的灵气冲刷骨窍,原本冷硬的玉骨竟开始渗出淡青色的光晕。
第七夜,当他再次施展家传的“碎星三叠浪”时,第一重劲刚入沙袋,第二重劲竟顺着第一重的气劲裂痕钻了进去,第三重劲则像钉子般钉在沙袋中心——沙袋表面只破了个指节大的洞,内里却被搅成了乱麻。
“成了。”叶凡站在演武场中央,汗水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他能清晰感觉到,内天地里那方青竹小筑的边缘,又向外扩张了三寸——这是功法推陈出新带来的内天地成长。
正当他沉浸在突破的喜悦中时,忽听得廊下青石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书童的声音带着颤音:“三...三少爷!城门口来了群带刀的江湖客,为首的赵公子举着城主府的令牌,说要...要进叶家搜九霄环佩!”
叶凡低头看向腰间的环佩,山川虚影里的黑气不知何时浓了几分。他伸手按住玄铁刀的刀柄,指腹摩挲着刀鞘上新刻的“震”字——那是老祖宗指点的“震劲”标记。
“去把我那坛二十年的女儿红热了。”他转身走向书房,声音里带着前世问道境大能才有的沉稳,“客人来了,总不能空着肚子动手。”
案上的《叶家历代武论》还摊开在最后一页,叶无涯的虚影已悄然隐入书页。而在书脊的缝隙里,一道青色光丝正缓缓游走,像是在等待下一次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