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县试开考。
张府门前一早就停了两辆马车。张盛财挺着大肚子,亲自将张金宝送上其中一辆,嘴里骂骂咧咧:“臭小子,你要是给老子考不中,回来腿给你打折!”话虽凶狠,眼神里却透着几分紧张。
张金宝缩了缩脖子,嘟囔道:“知道了爹,我肯定能过!”
上次县试张金宝毫无意外的落榜了,不过,张盛财在陈平川的劝说下,没有对张金宝打骂。
张金宝很感激陈平川,也知道自己得努力了。
另一辆马车上,陈仲和一家也b被张盛财接过来了,为陈平川送考。
罗氏拉着陈平川的手,一遍遍叮嘱:“儿啊,莫紧张,尽力就好。”陈仲和在一旁,嘴笨,只是一个劲儿点头,眼神里满是期盼。
“哥,你铁定能中!”小妹陈平玉仰着小脸,挥舞着小拳头,脆生生喊道。
张静姝也来了,小大人似的对陈平川哼了一声:“臭……平川哥哥,你要是考得还没我哥好,看我怎么笑话你!”
方先生则站在一旁,捋着胡须,面色严肃,对陈平川和张金宝分别点了点头:“平常心对待,将平日所学发挥出来即可。”
一行人来到考场,此时已经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目送两个孩子走进去,张盛财和陈仲和l两位老父亲都伸长脖子,直到看不见自己儿子才返回来。
考试开始,考场内一片肃静。
八岁的陈平川坐在几乎与他等高的凳子上,小小的身影在一众学子中,显得格外突出。
邻座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心道:这么小娃娃也来凑热闹?
考官巡视时,见到陈平川,也是一愣,多看了两眼,想起前些时日“惊才绝艳小书童”的名声,心里暗道:“莫非是他?”
陈平川却对周遭的y异样目光充耳不闻,他神色平静,定了定神,打开试卷,审好题,研墨提笔,沉稳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下笔似有千言。
从朝阳,到黄昏,里面的考试还在继续。
考场外,张盛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搓手,一会儿踱步,不时探头往考场里望,嘴里嘀咕:“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出来!”
他甚至想去给看门的衙役塞点碎银子,问问里面的情况,被任管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罗氏紧紧攥着陈仲和粗糙的大手,手心全是汗,嘴唇翕动,似在默念着什么。
张静姝和陈平玉两个小丫头排排坐,一人一根糖葫芦,眼睛时不时瞟向考场大门。
方先生依旧捋着胡须,看似镇定,但微蹙的眉头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日头渐渐落下,考场的大门终于打开。
张盛财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刚出来的张金宝:“儿子,考得怎么样?!”
张金宝昂着头,一脸得意:“爹,您就放心吧!那些题目,我唰唰唰就写完了,简单得很!”
陈平川跟在后面出来,陈仲和与罗氏赶紧迎上去。罗氏看着儿子平静的小脸,以为他没考好,连忙安慰道:“平川,没事,考不好下次再来,你还小呢。”
陈平川微微一笑,也不解释:“爹,娘,我们回家吧。”
一晃,到了放榜那日,县衙前的红榜下早已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出来了!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翘首以盼,z只听负责张榜的衙役高声唱名:“县试第一名,陈平川!”
此言一出,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陈平川?哪个陈平川?”
“莫不是那个八岁小神童?”
陈平川站在人群外围,面色平静。
而方先生已经激动得满面红光,胡子都有些颤抖,他骄傲地看着自己的记名弟子,见陈平川风轻云淡,宠辱不惊,更加满意。
认出陈平川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啧啧称奇:“真是神童啊!八岁案首,闻所未闻!”
“了不得,了不得!”
“我八岁的时候,还玩泥巴呢!”
张盛财在人群里挤得满头大汗,伸长脖子在榜上焦急地寻找自己儿子的名字。
衙役只念前三名,后面的,就得自己去榜上找。
“金宝呢?我儿金宝呢?”他从头往下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中了!中了!小少爷也中了!童生!”任管家眼尖,指着榜尾激动地大喊。
张盛财一听,那张胖脸顿时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开怀大笑:“太好了!我儿子也是童生了!我们老张家,终于出个读书人了!哈哈哈!”
他一把抱过张金宝,在他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
张金宝被亲得满脸口水,嫌弃地推开他爹,却也咧着嘴傻笑。
张静姝在一旁,夸张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却微微上扬。
“爹,我就说我考得好吧!”张金宝得意之余,还不忘指着陈平川:“这都多亏了大哥!大哥教了我好多!”
张盛财连连点头,看向陈平川的眼神更是佩服,这书童,真是宝贝疙瘩!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快马加鞭传回了桃花村。
“号外!号外!陈家二房的平川小子,考了县试第一名!”报喜的差役一路敲锣打鼓。
陈仲和扛着锄头刚从田里回来,听到这声吆喝,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在了脚边。
罗氏闻声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报喜人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家平川……真的是第一名?”
“千真万确!县太爷亲点的案首!县里的榜文都贴出来了,还能有假?”报喜人手臂被抓到生疼,急忙解释。
罗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紧接着,她猛地咧开嘴,畅快地大笑起来,拉着陈仲和的手,又蹦又跳,像个孩子:“当家的!你听见没!咱儿子是第一!咱家祖坟冒青烟了!”
陈仲和憨厚的脸上满是无法抑制的激动,咧着嘴嘿嘿傻笑,一个劲儿地点头,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他儿子陈平川不仅会画那神奇的石头画,会赚大钱,如今读书也这般厉害,八岁就考了个案首回来,这简直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然而,陈家其他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啥?陈平川那小兔崽子……考了案首?”
陈仲文正在屋里睡懒觉,听到外面的喧哗和报喜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他当年考童生,足足考了三年!而他那个放牛的侄子,竟然一考就考了个案首?
他气得浑身发抖,他嫉妒陈平川的才华,更恨自己无能。
自己竟比不上一个八岁的娃娃!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抓起桌上的书,狠狠地摔在地上:“荒唐!荒唐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