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瓷婴
古玩市场的角落摆着个裂了缝的白瓷瓶,瓶口总飘出若有若无的奶腥味。林溪蹲下身时,瓶身裂缝里渗出的不是水渍,是带着血丝的乳汁,在泥地上洇出婴儿掌印。摊主是个戴斗笠的老太,枯瘦的手指敲着瓶身:\"这是宋代定窑的'送子瓶',夜里能听见娃娃哭。\"
当晚,林溪在灯下擦拭瓷瓶,裂缝突然亮起红光。她看见瓶内浮着个模糊的婴儿影子,正用头撞击瓶壁,每撞一下就有血珠渗出,在瓶身凝成\"救我\"的字样。凌晨三点,床头柜的瓷瓶突然发出啼哭,她惊醒时发现枕头上全是细小的血手印,而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时多了道月牙形红痕,和瓶身上的裂纹形状分毫不差。
社区开始流传怪谈:谁家有婴儿夜啼,只要把摇篮靠近瓷瓶,哭声就会变成笑声。林溪跟踪抱婴儿的邻居来到废品站,看见戴斗笠的老太正在用骨刀刮瓷瓶,刮下的瓷粉混着血,竟在地上堆出个蠕动的婴儿形状。老太抬头时,斗笠下露出的脸布满婴儿掌印:\"宋代窑工把夭折的儿子烧进瓷胎,要凑够一百个活人血祭才能复活。\"
暴雨夜,瓷瓶在桌上自行旋转。林溪冲过去时,瓶身裂缝已扩大成婴儿嘴的形状,正往外吐着带血丝的襁褓。襁褓里包着的不是婴儿,是团缠着脐带的瓷片,每块瓷片上都刻着邻居们的生辰八字。电视突然播放宋代窑厂的影像,画面里的窑工妻子抱着死婴跳进窑炉,而那死婴的脸,和林溪儿时夭折的弟弟一模一样。
当第一百声雷响炸起,瓷瓶轰然碎裂。林溪被无数婴儿影子包围,它们的手指同时戳向她手背的月牙痕。剧痛中她看见,所有被血祭的婴儿都化作瓷粉,在她体内重新拼凑成弟弟的模样。戴斗笠的老太掀开衣服,露出胸口烧制的瓷婴——那竟是林溪母亲年轻时的胎记。
天亮后,邻居们发现林溪抱着个白瓷娃娃坐在楼道里。她的手背上烙着完整的婴孩掌印,嘴里哼着宋代童谣,而怀里的娃娃嘴角挂着血丝,眼睛是用林溪的眼睫毛粘成的。不远处的废品站里,戴斗笠的老太正在擦拭新收的瓷瓶,瓶身上的裂纹,正慢慢变成婴儿微笑的形状。
林溪怀里的瓷娃娃突然睁开眼,瞳孔是两枚烧制失败的瓷珠,浑浊中透着血丝。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每闪一次,娃娃嘴角的血丝就多一分,而林溪手背上的婴孩掌印正在发烫,渗出的不是血,是带着奶腥味的瓷釉。
“弟弟...是你吗?”她颤抖着抚摸娃娃脸颊,指腹触到冰冷的裂纹——那些纹路竟在蠕动,逐渐拼成母亲临终前的口型。十年前母亲难产去世,襁褓里的男婴也一同夭折,如今这瓷娃娃的眉眼,与老照片里那个未睁眼的弟弟分毫不差。
戴斗笠的老太出现在楼梯拐角,竹篮里滚出十几个瓷婴,每个都睁着不同颜色的眼睛。“你母亲当年不肯献祭,窑火就把她的魂儿封进了瓷胎。”老太摘下斗笠,满头白发间缠着脐带般的瓷釉,“现在轮到你了,用活人血养满百天,你弟弟就能真正活过来。”
社区诊所的婴儿秤开始自动归零。抱着瓷娃娃打针的母亲们惊恐地发现,孩子的体重在接触瓷婴后凭空消失,而林溪家的冰箱里,渐渐堆满了用奶瓶装着的血色瓷釉。某个深夜,她在厨房看见瓷娃娃趴在奶瓶上吸食,背后竟长出未成形的脊椎,每节骨头上都刻着邻居婴儿的生辰八字。
电视台突然插播紧急新闻:全市育婴店的瓷奶瓶集体开裂,裂缝里渗出带血的童谣录音。专家分析称是釉料含铅,但林溪在新闻画面里看见,那些裂纹正在组成宋代窑厂的地图——中心位置,正是母亲当年工作的陶瓷研究所。
研究所的地下窑洞里,上千个瓷婴在窑火中啼哭。林溪撞开铁门时,戴斗笠的老太正把最后一个婴儿按进瓷胎,窑壁上嵌着母亲的遗像,照片玻璃已被血瓷浸透。“你母亲当年想毁掉窑变秘术,结果自己成了活祭。”老太的脸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烧制失败的瓷面,“现在你和弟弟,要当新的窑神。”
瓷娃娃突然咬住林溪的手腕,她手背上的掌印猛地炸开,喷出的瓷釉瞬间凝固成襁褓。所有窑洞里的瓷婴同时睁眼,它们的哭声汇集成母亲的声音:“快跑!这窑火...要烧尽所有母亲...”林溪跌撞着冲出窑洞,身后的老太化作万千瓷片,每片都刻着“百子祭窑”的诅咒。
黎明时分,陶瓷研究所的废墟上竖起座新坟。墓碑没有名字,只刻着个瓷婴图案,每当雨夜就会传出婴儿啼哭。而城市另一端,某个母亲正在给孩子冲奶粉,奶瓶上的卡通图案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瓷釉——那些釉料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渐渐拼成戴斗笠的笑脸。
林溪抱着真正活过来的弟弟躲进深山,却在某天发现孩子后颈出现月牙形红痕。山脚下的古镇新开了家瓷器店,店主是个总戴着斗笠的女人,她的货架上摆满了会笑的瓷婴,每个瓷婴的眼底,都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