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一辆马车在蜿蜒山路上行走。
马车帘幔被风掀起一角,尹清舒揽着君璃的腰,君璃将头靠在尹清舒肩上。
君璃拿出一块小镜子照了一下脖子上的红痕,眉头皱了皱。
尹清舒敏锐的目光很快就捕捉到了她这一丝稍纵即逝的小表情。
她抬手微微尖挑开君璃的领口,冷笑了一声,“哟,这颈侧的红痕怎么遮得这么严实?”
君璃‘啪’的一下打在她那不安分的手上,微嗔道,“都说了叫你不要那么用力啃,你看看,几天都消不下去,早上小蓉看见我脸都红了。”
尹清舒指尖绕着她腰带上的流苏打转,眼尾挑着笑,突然拔下她头上的红簪挑起她的下巴。
“怎么?这会儿抱怨起来了?难不成要学那戏文里的薄情郎,天亮了就把心肝儿宝贝儿那些话都吞回肚子里去?”
君璃挪开了下巴,脸上升起绯红。
尹清舒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拉住君璃的胳膊将人往怀里带。
“昨儿把枕头攥出褶子时,倒没见着半分羞赧,不知是谁搂着我脖子嗯~啊~的说‘再抱紧一些’来着?难不成是哪个野鬼附了身?”
君璃顿时恼羞成怒,抬手捂住她的嘴,“尹清舒,你下流!”
尹清舒握住她的手,与她打太极一般推搡着,笑道,“罢了,我算是看透了,原来某人只会在榻上念叨‘只疼我一个’,一穿好衣裳倒学会端着了!”
“混蛋!你还说!”
君璃气急败坏在她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尹清舒抬脚一勾,用膝盖将她的腿紧紧抵住,手脚都被锁住,她瞬间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
尹清舒轻笑道,“我若是不放呢?”
“不放?”
君璃嘴角微微上扬,顺势往地上一躺,将她也一并拉到在地,趁她愣神时朝她脖子上吹气,舌尖还轻轻勾了一下。
尹清舒顿时大脑麻痹了,松开了手。
“哈哈!痒到抖腿了吧!”君璃笑道。
突然,马车猛的一颤,尹清舒重重的趴在了君璃身上。
“璃儿,没压着你吧?”尹清舒收起了那副调笑的嘴脸,眉眼立马变得跟平时一样严肃。
“没有,马车为什么停了?”君璃看向帘子那边。
尹清舒拉着君璃起身,撩开帘子,发现马车前面站着一名女子,面容憔悴,双目无神,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空气发呆,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玉冠。
“是她?”尹清舒微微蹙眉。
君璃从她身旁探出头,“谁啊?”
“寒玉宗的大小姐,寒霖儿!”
“啊?这是寒霖儿?”
君璃有些诧异,怎么可能?
寒霖儿可是寒玉宗第一仙姿,想当年她素衣拂雪,额心一点朱砂若初绽红梅,连抬袖拂尘的姿态,都让百花自愧失了颜色。
怎么会成了这副疯癫憔悴的模样?
看到君璃眼中的不解,尹清舒有些心虚。
这几年把君璃偷偷藏在望月峰,不让她接触外界,只让她整日对着自己,所以她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她的爱人素娴真人两年前去世了,被人残忍的剜去了心脏!她接受不了,就疯了!”
君璃面上浮起痛色。
寒霖儿与素娴本是神仙眷侣,昔日恩爱甚笃,如今却阴阳两隔。
“是什么人这么残忍?”
“魔族,听说是蓝筠干的!”
君璃的心被提了起来,“她要做什么?”
“不清楚,五年里她专挖人心脏,很多恩爱的道侣都被她残害了,我想,她可能是对镜姎爱而不得,疯了!见不得别人恩爱!”
君璃捂住了胸口,痛失挚爱,这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承受不住。
这蓝筠对镜姎的执念她是知道的,她有些担心白笙。
白笙论修为,论心机,都不是蓝筠的对手,还好有镜姎在她身边。
说话间,寒霖儿被寒玉宗的人带回去了。
君璃和尹清舒两人也回到了宗门。
见君璃一直闷闷不乐,尹清舒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镜姎她有本事保护白笙的。”
君璃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你先回去等我,我去护法堂有些事。”
“好。”
尹清舒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护法堂
尹清舒冷着脸接过杂役弟子手里的信,意外的是,这次居然有两封。
她打开了其中一封,是写给自己的:
尹仙子,遥问近安!
仙子这封信写得倒是比勾栏里的小调还酸呢!
教在下想起城南瓦子的说书先生——都是惯会拿三分露水情缘,编作十丈痴缠的妙人。
尹仙子这是符水喝多了,怕不是把降魔的咒念成了惑人的经?
仙子既修了仙途,怎还学那山精野魅捆人魂魄?
五年雁书皆入你手,倒不知你是怕她读懂了我的真心话语,还是怕自个儿这良人当得露了马脚?
仙子说本将军窥探后宅?
呵,总好过有人用仙法封了佳人的喉,只让她唱你爱听的调子。
你这修道人倒比我这武夫更懂怎么把玉雕琢成傀儡。
那年你掌风扫断她心脉时,怎不见你念着夜夜痴缠?
你拿她当修炼的炉鼎也罢了,何苦装成恩爱的戏文?
如今倒拿暖玉当由头,莫不是怕人瞧破你那点心思,才编出这些风月话来遮丑?
仙子以猜忌为丝,将两心缠作茧中蚕,只道是情深,实则困兽斗耳。
锦笼虽暖,难栖惊鸿,怎到了你笔下,倒成了生死相依?
莫不是将那锁人的链,错认成月老儿的红线?
某虽不才,却知真正的并蒂莲该是根须在泥中相缠,花瓣各承日月。
揽月宗的玉雪苗子却被你养成了笼中雀!
难不成阁下将金丝笼错认作琉璃殿,把囚鸟悲鸣听成了鸾凤和鸣?
这等情深,与其耗到彼此成了匣中裂玉、鞘里锈剑,不如你放了手中线,她才好去寻真正能托住羽翼的风。
你锁她在方寸之地画地为牢,某家倒愿带她纵马沙场,至少我的枪尖只会对敌,不像你的剑,专往自家人的心窝子上捅。
黎某虽在沙场摸爬,却比你这披道袍的禽兽,更懂怎么护着心上人不被狼叼了心肝去。
修道人最该懂缘起缘灭,爱本是清风拂山岗,任尔东西,从不应是困住明月的牢笼。
劝你莫再拿刀剑无眼吓唬人,某帐中刀剑饮过万千敌血,却独独舍不得伤她一发一丝!
尹清舒闭上眼后睁开,眸中火焰翻涌。
手中的信化为灰烬。
她又拆开了另外一封信,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