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凌言浑身剧震,眼前炸开一片血红。他看见苏烬惊恐的脸在晃动,听见自己骨骼因用力而发出的轻响。
不能晕……绝不能晕……他猛地咬向舌尖,用血腥味保持清醒,刀尖顺着蛊虫蠕动的轨迹狠狠一剜!
带着热血的银蜂被挑出体外,在落叶上扭曲着爬行。
凌言看着那虫子尾部还挂着一丝心脉血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强撑着用匕首狠狠钉死在地上。
他瘫坐在地,胸口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碎发下的脸色白得像纸。
苏烬扑过来想按住伤口,却被他抓住手腕,指腹在少年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像是想抹去什么,却只染上更多温热的血。
林间只有两人交错的喘息,和那只被钉死的银蜂逐渐僵硬的嗡鸣。
苏烬的指尖刚触到凌言胸口的伤口,便被烫得一颤——那血不是温热,而是带着生命流逝的凉。
他猛地将灵力灌入,却见赤红的血珠混着黑气从指缝间渗出,怎么也堵不住那狰狞的创口。
“师父……别睡……”少年的声音碎成齑粉,掌心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剧烈,连带着星霜剑的剑刃都在嗡鸣。
凌言的睫毛颤了颤,凤眸半开半阖,只能看见苏烬模糊的泪眼在月色里晃动。
他想抬手替少年拭泪,指尖却像坠了铅块,只能无力地蹭过苏烬手背的血痕。
“别……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风里,每一个字都扯动心脉,咳出的血沫溅在苏烬衣襟上,“我……没事……”
嘴角勉强牵起的梨涡,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划出一道诡异的红痕。
苏烬再也忍不住,猛地将他打横抱起。星霜剑接到召唤,剑身暴涨出三尺银芒,如流星般划破密林。
剑气卷起的落叶擦过凌言垂落的银发,那些沾了血的碎发被风扬起,又轻轻落在苏烬颤抖的肩头上。
“回镇虚门……”凌言的呼吸轻得像蝶翼振翅,胸口的伤在飞行中不断崩裂,每一次颠簸都带出新的血涌。
他看见苏烬下颌紧绷的线条,看见少年死死咬着下唇,连血腥味都飘进他鼻腔。“别……急……”
“不急怎么行!”苏烬突然吼出声,灵力输送得更猛,自己的唇角也溢出血丝,“你看你流了多少血!星霜剑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剑身被他的情绪催动,发出尖锐的嘶鸣,剑脊上的星辰纹陡然亮起,拖着一道银尾划破夜空。
凌言的视线开始涣散,天上的星子和苏烬眼中的泪光重叠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刚收苏烬为徒时,苏烬总在练剑时偷偷看他,被发现了就红着脸跑开。
那时他总板着脸罚他扎马步,却在深夜偷偷去给他送伤药。
“上一世……”苏烬的声音突然抖得不成调,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轻,像随时会化作青烟散去,“你也是这样……浑身是血……”
他想起最后那场大战,——那时的自己,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徒劳地想抓住一缕即将消散的魂魄?
“师父……”滚烫的泪砸在凌言染血的掌心,“我喜欢你……从上辈子就是……”
他不管凌言能不能听见,只是死死抱着那逐渐冰冷的身体,“一个人守着镇虚门太孤单了……你说过要教我星辰弓第三式的……你说过……”
凌言的指尖猛地动了动,似乎想回握他的手。
喉间涌上的血沫让他说不出话,只能用尽全力望进苏烬通红的眼眸。
他看见少年茶色瞳孔里映着自己的模样——墨发凌乱,衣襟浸透,本该冷冽的凤眸此刻只剩涣散的温柔。
“我……”凌言终于挤出一个字,气音轻得像叹息,“第一次当师父……”
他想说自己不该总板着脸,不该在苏烬练错剑招时罚他抄剑谱百遍,不该在看见他偷偷藏起自己掉落的发带时假装没看见。
“我知道!”苏烬打断他,灵力输送得几乎耗尽,眼前阵阵发黑。
“我不怪你……你教我的每一招我都记得……”
他想起凌言第一次教他挽弓时,手把手调整他的姿势,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等你好了……我们再去望月台练剑……你说霍念会不会把我们认错……”
星霜剑终于冲破云层,镇虚门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只觉得怀里的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师父……我们…我们回家了……”
他低头去看凌言,却见那人凤眸已经闭上,唇角残留的梨涡被血染红,像雪地里最后一点将熄的火星。
苏烬的心脏骤然停跳,指尖探向凌言颈间的脉搏,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皮肤。
“师父——!”
少年的哭喊撕裂夜空,星霜剑因主人的崩溃而剧烈震颤,剑身上的星辰纹逐一熄灭,唯有苏烬怀里那滩不断蔓延的血色,在镇虚门的石阶上,开出一朵绝望的花。
星霜剑坠地的轰鸣被苏烬闷在喉咙里的呜咽吞没。
他抱着凌言滚落在镇虚门石阶上,碎石划破掌心也浑然不觉,只死死攥着那人染血的衣袖——
月白锦缎早已变成暗沉的赤黑,顺着衣褶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绝望的溪流。
“回家了……师父……”少年的呢喃混着血沫,他将凌言的头轻轻搁在膝间,指尖颤抖着去碰那苍白的脸颊,却只触到一片冰寒。
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每一步踉跄都让凌言喉间溢出微弱的气音,像残烛将熄前最后的挣扎。
石阶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烫得苏烬脚底发麻。
他想起上一世——听雪崖的锁链磨破了他的肩颈,凌言浑身是血地伏在地上,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
那时他满心是碾碎仇敌的快意,那些滴落进他衣领的血,早已在心底结成冰棱。
“别死……”他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刺得眼眶更红。
记忆突然撕裂——
七年间暗无天日的囚禁,他亲手撕碎凌言的道袍,看那人清冷的凤眸染上屈辱的红…
楚昭昭的毒酒泼在石桌上时,他掐着凌言的下颌逼问“可曾后悔”,却在看见对方毫不犹豫饮下时,心脏骤停般的恐慌。
原来那些扭曲的占有欲下,早有嫩芽破土,只是被恨意烧成了灰烬。
“柳城长老——!”
御水阁的雕花门被撞得粉碎,檀木书简散落一地。
柳城惊得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溅上袖口也未察觉,只死死盯着苏烬怀中的人——
凌言的胸口敞着狰狞的创口,皮肉外翻处还凝着未干的黑血,发丝浸在血泊里,衬得那张脸比纸还薄。
“这是……”柳城的手指抖得厉害,探向凌言颈间脉搏的手突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