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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读书 >  辞京华 >   第70章 玉雕

香炉里龙涎香静谧幽远,掩盖一旁净瓶里玉兰花枝的香气。

晏雪行目光清冷,手里捏着师门传下来用于占卜的黄铜筊杯,神情肃穆盘坐在银色缂丝秀锦蒲团上。

嘉靖帝双手拢在袖中,坐在对面引颈而望,屏住呼吸忐忑不安等待着。随着晏雪行行抛出筊杯,只听得“当”地清脆声响,嘉靖帝往地上看去,只见扇形的筊杯全都卧腹地上,黄铜拱背上红绣已经被磨得发光,使人一见便知道,这是件年代久远且高深莫测的法器。

:“阴杯,诸事不宜。”

晏雪行说出卦象,嘉靖帝大失所望,恹恹地叹了一口气,眼角疲倦的纹路聚满了哀怨。

:“请陛下保重龙体!”伺候在一旁的严嵩很是担忧。

:“皇孙葬礼办得如何了?”嘉靖帝勉强打起来精神。

:“回陛下,裕王府上下都已打点,请陛下不必忧心。”

嘉靖帝委实精神不佳,严嵩心知嘉靖帝定是还在伤心皇孙的薨逝,当下献媚道:“景王近日来一直修身养性,白日里焚香默经,在为重阳大祭作准备呢!想必景王此举,定能感动上苍,福祉庇佑陛下万事顺遂,国泰永昌!”

嘉靖帝:“老四倒是有心,只可惜建府多年未见子嗣,他也该有所担当了!”

严嵩:“陛下说的是,景王端孝贤良,定能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虽然景王一直身下无物,但嘉靖帝还是忍不住有所期望,也由于景王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裕王各方面就显得差强人意了。

:“之前皇孙病重,老三欲娉商女为妻,如今皇孙去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没个正形,整日往李侍郎府上跑!堂堂皇孙贵胄成何体统?!”

嘉靖帝气得翻了个白眼,说起这个儿子,平时唯唯诺诺的就算了,如今连基本礼数都不懂了?!

:“陛下息怒!那李侍郎家的侄女人才隽秀,殿下一见倾心也是有的,就是往李侍郎府上跑,也是为大明子嗣着想,陛下切莫动怒,伤身子可就不好了!”一旁的王瑾轻声抚慰,眼角余光却扫向严首辅。

严王两人明里暗里都似有所指,晏雪行听在耳朵里,理了理筊杯上的墨色流苏,眼皮都不曾一抬,直到嘉靖帝起身离去,晏雪行筊杯放入怀中,眼波平静地说了句:“真人保重龙体。”

嘉靖帝神情恹恹,一行人一走,静室立即变得空荡寂静。

一夜癫狂,晏雪行疲倦得不行,刚刚敷衍得轻松容易,其实他早已不堪重负,只想闭眼沉睡,可抬头却发现还有人站在旁边。

:“首辅可有事?”晏雪行眉波微皱,不悦地看着站立一旁的严嵩 。

严首辅没有随着嘉靖帝离开,此时也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听到晏雪行发问,急忙从袖中拿出一个书折子来。

:“最近,本辅新作一首青词,本欲献与皇上鉴赏,可陛下最近忧虑烦心 ,本辅又怕这词有纰漏,仙君道行高深,想必青词亦是一绝,何妨替本辅观上一观?若得仙君指点一二,本辅将不胜感激!”

晏雪行接过折子打开一看,满纸的溢美之词,先是对三尊天圣的恭维,又是对嘉靖帝称赞,最后才是表达嘉靖帝参道虔诚慧根天种,早应天庭召立,归位仙班应众生所望的说辞。

只要牛皮不破,吹牛的人随便怎么样都不会觉得自己过分的!

晏雪行心中一声嗤笑,嘴上却说:“首辅何必自谦?首辅伺候紫极真人多年,论青词,谁还能比得上首辅您呢? ”

晏雪行说着,把书折子递还给严嵩,严嵩又是孤芳自赏般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首青词写得当真是妙极了!辞藻曼丽,循序递进,如何不比徐阶那厮写的要高上一筹?

严嵩颇为自得:“仙君仙风道骨,比神仙更似神仙!自仙君入主禅斋,本辅日日得见仙貌,一直心向往之,这样吧!毕竟九月天高风躁,承宣布政使孟云麓最近捎与本辅一些傣卡人的银生茶,据说此茶生于思摩高山之巅,最是回甘悠香,可比西湖的雨前龙井有滋味多了!现下时节煎饮正是合适!而且银生茶乃滇南之地名茶,本辅听闻仙君自昆州来,想必对此早有耳闻,就是仙君从前经常品此茶也说不定,不如仙君赏脸,得空一起品茗赏诗,也好指点一二,使本辅不至于糟蹋了好茶,更添得几分雅兴!”

晏雪行见识过严嵩拍马屁的功夫,严嵩对嘉靖帝的逢迎单单刚刚书折子上的青词就可见一斑,之前晏雪行并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丑人作怪罢了!可这奉承的话落到自己身上,晏雪行便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了。

:“不必了,真人最近逢难劫数,最是心力交瘁的时候,本君须得加快炼丹,实在无暇顾及其他,辜负首辅一片好意了。”

严嵩见晏雪行出言拒绝也不生气,爽利地摆手笑道:“仙君莫要急着拒绝嘛!等忙过这一阵你我饮茶唱诗也不迟的!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只要仙君肯赏脸就成!”

怪不得严嵩这厮能稳居首辅之位多年,就是这和悦春风般相邀,谁又会觉得他是什么奸恶之人呢?

不过,晏雪行可不会被他这表面功夫蒙蔽,他可是见识过严世蕃为人的,先不说那些关于严首辅的传闻,就是照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的说法,有严世蕃这样的儿子,作为父亲的严嵩又能好到哪去?

晏雪行突然觉得静室有些闷,龙涎香也开始变得腻人。晏雪行皱眉呼来修童把香炉熄了,然后独自转身把窗门打开。

顿时秋风迎面而来让人精神一震,也很快就吹散了一屋的腻香。

严嵩见晏雪行不搭话,脸上表情开始有些不悦,但还是强忍着耐心道:“本辅尽心尽力恪忠职守多年,陛下如今对仙君有求必应,已然把仙君当作了自己人,你我都是伺候陛下跟前的人,理应多些走动,可别生了嫌隙才是。”

晏雪行一时无语,不生嫌隙难道还能成为忘年之交不成?

见晏雪行还是没给他好脸色,严嵩干笑两声,终于垮下脸来,两个松弛的眼袋开始拉得老长,意味深长地道:“本辅听闻都御史海大人与仙君交好,海大人离开京城时,还是您与张侍讲送的行。海都御史清正廉明,“青天”之名天下盛扬,都御史大人曾与人说愿以比干之心报答圣上的召唤之恩。他虽然进京以来一直发弹章诋毁本辅,可他为人本辅还是很赞赏的,本辅也曾极力邀他过府相聚,有什么误会都可以讲,本辅想着,尽量化干戈为玉帛嘛!可他非但不领情,还狰口白牙口出狂言,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这…这又何必呢?”

晏雪行脸一沉:“所以,是首辅把他调离京城的?”

严嵩一脸正色:“仙君怎会这样想?本辅自认为就算不是什么圣人海量,却也不是什么奸恶之徒。他与京中同僚几乎不相来往,平时弹劾弹劾本辅就算了,陛下深明大义,知晓本辅行为办事,就是诋毁本辅陛下也不一定信他。然而户部主事、通政司上下都被海都御史参了个遍!仙君是不知道,大明江山如此之大,户部掌管银钱账本,怎可能每一丝一毫算得清楚?那海都御史不理解同僚的难处,上来就说户部赋税不力,导致粮饷赈灾艰难,通政司还罔顾百姓苦疾全无作为!这实在也太冤枉了!他们办事如何自有吏部考核,皇上也会有所定夺,怎可因为几件旧案就把人骂了个遍?就是都御史官从二品也得按章办事吧?可惜呀!海都御史高傲自负,时间长了,户部和通政司怎能不积怨?还有其他府衙就更不堪说了…他会弹劾别人,别人自然也弹劾他,本辅怜惜他才干名望,想着拉他一把,可谁知他枪头一直对着本辅干,一天三纸弹章,仙君你说,要你是本辅,你会如何办?”

严嵩无奈摊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长长的眼袋巴巴地看着晏雪行。

严嵩如此说辞,倒让晏雪行不知作何回答了,心想严首辅果然是长年伴驾的老油条,一番话虽说得无耻却又合情合理,谁又能从中找得出半分破绽呢?

可晏雪行知道,海无垠被调离京城,怎会少得了严首辅的默许?

晏雪行也不揭穿,强打精神想着如何打发了他才好,哪知严嵩见晏雪行沉默不语,自以为推心置腹般坐到晏雪行的身边,小声说:“所以说,人若骄傲自大怎能成事?仙君您说对吧?尤其身处朝堂,就是本辅也难免不了各方迁就,你看海都御史骂本辅骂得厉害,本辅还不是咬牙往肚子里吞了么?现在他被贬去南京,就连举荐他的徐太师他们也没见出来保他呀!还不能说明一些问题么?”

严嵩说得眉飞色舞,自以为热络的表情,直到晚上晏雪行见了沈赫都还觉虚伪到令人作呕!

:“这么说,他在拉拢你。”听着晏雪行说完两人对话,沈赫当即判断严嵩的意图。

:“那你打算怎么办?”

晏雪行冷笑:“什么打算怎么办?他说他非奸恶之人他就不是了吗?他怎样的人你锦衣卫还能不知?”

沈赫笑了笑:“防范他是对的,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信,你不知道,海无垠调离京都,虽说表面上首辅没插手,可私底下却是他的手段。你也听他说了,主要是户部几位主事和通政司联合上书弹劾海无垠,可事实上海无垠开始骂得最多的就是首辅,惹得首辅恼了,故意让林途之分派他处理一些关于朝廷各部的积案,他有事忙,自然就不老找首辅的麻烦了。他又不是那种懂得迂回的人,以他的性格之后果然得罪了一大片人,让人感觉他哪哪都格格不入,不用首辅发话,大家就已容不下他!就是他没有什么错处,贬去南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说到着,沈赫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你若是有所打算,以后和他打交道日子势必还长,不得已你千万不要得罪他,你也看见了,像海无垠这种自负高尚的人,首辅要收拾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么长时间以来,首辅一直对你客气,你更要小心提防他!要知道,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他连动手都是不屑的!”

晏雪行轻轻点头:“知道他有所图谋,但贫道还能怕他么?自古邪不压正,就是他位极人臣,平日里乖张跋扈,党同伐异,却也不能逼迫贫道做贫道不愿意做的事情!”

晏雪行态度强硬,沈赫不却禁有了几分担忧:“那我问你,你进天行宫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替陛下修炼仙丹,助他羽化登仙?”

晏雪行摇头:“当然不是,大人知道贫道虽出身道观,却对修仙升天半点也不信!天下百姓饥不裹腹,却要省下口粮银钱来点香供俸道观火油,多少人褴衣荜履,全不顾子幼父老饥寒交迫?这样的情况,自昆州往京城来不知见过多少!”

沈赫深以为然:“这算什么,这些我随都督走南闯北见更多,天下差不多都一个样。”

两人旁边是一个熊熊火炉,那是修炼用来医治陆绎丹药用的。

火光中,沈赫侧脸看着晏雪行的眼睛,回忆起过去一件事来:“前几年,我和都督一同去渭南开封下面的嫣陵赈灾,我们到时,灾民跪在地上,都瘦骨嶙峋的,一双双干巴的手放在头顶,嘴里念着神灵保佑,终于等来了朝廷的灾粮!由于旱灾加上瘟疫,当地已经死了很多人,鄢陵知县脚不沾地,连招呼我们的时间都没有。我们到鄢陵县衙时,空荡荡的衙门就几个老衙仆守在府中,都督便问那管事知县大人去哪了?赈灾的朝廷文书早就到了,怎么如今门庭冷落等着大家?那管事的战战兢兢告诉我们,知县去了鄢陵再下面的安良乡,那里正在祭天求雨呢!闻知县居然丢下县衙,命管事的招呼我们,连县丞都不曾留下。当时我们都觉得很奇怪,虽说都督也信神佛,但为了区区一个祭礼把远道而来的贵人得罪了,这种事都督是怎么也不会做的,连身家前途都不顾,难道说这鄢陵县上下都迷信至此么?”

:“然而皇命不可违,赈灾是一刻也缓不得的,都督命我前去安良乡找闻知县,都督他们则在衙门等候。路上衙役余良告诉我 ,原来闻知县和你一样,也是个不信鬼神的,之所以这么急去安良乡,是因为那里举行的河祭太过恐怖!太过残忍了!”

说到这,沈赫长长叹了口气,晏雪行面色一变,当即便想到了河祭的内容。

一般道观供奉的不过是普通的香火祭礼,比普通百姓的郊社之礼还要简单,民间百姓祭祖拜神有时特别隆重,会具备三牲酒礼,然而有些地方方士擅长旁门左道,信奉远古天师,不但道法诡异,就连祭礼都异常突出!

:“他们举行人祭?!”晏雪行说出猜想,声音有些发颤,见沈赫微微颔首,即使一旁炉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着,晏雪行也没来由地觉得开始遍体生寒!

这种祭法他不但在师父的道法术书上见过,就是从前在昆州也听说周围一些偏远的地方时有发生!

晏雪行握紧拳头一脸的愤怒!他想象不出有人竟为了心中执念竟会如此丧尽天良!居然用活生生的人去献祭根本不存在的神!他们究竟修的什么道?欲成什么样的仙?!

晏雪行怒火中烧,沈赫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又道 :“事后,盘点居然有十八个童男童女之多!

晏雪行脸色又是一变!眼前仿佛看见许多孩子无辜被献祭,耳边全是他们痛苦凄厉的叫喊声。

:“当年我赶到那里时,河祭已然结束,整个安良乡都弥漫在草木烧成的云烟之中,远远看去,跟天宫南门也没什么区别,到处烟雾缭绕,其中隐约处还有人影出没,只不过从烟雾里传来的不是什么神乐仙音,有的不过混乱噪杂的尖叫声,哭骂声,还有人们摩拳擦掌的声音。原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在清云河边打了起来!忍着烟雾熏得难受,衙役带着我们拨开人群,等找到闻知县时,他的乌纱被人扯在地上,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的官袍补子也都快掉下来了!看见我们到来,他还一脸惊恐地看着骚乱的人群,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火炉旁又干又热,说了这会儿子话,沈赫有点口干,举起放在一旁的酒壶就喝了几口,随着火辣的味道在嘴里绽开,沈赫随手把酒壶递给了晏雪行。

晏雪行没什么心情,摆摆手拒绝了。

:“你可看见那道士了?”对于所谓修仙晏雪行不甚在意,但修道不同,师父很多道法书籍都并非一无是处,比如《易经》、《道经》、《清静经》、《南华经》…这些经书哪一部不是至臻宝典?在道家没被用来装神弄鬼之前,明明道者都心怀慈悲,修身养性兼济天下苍生!可恨如今却被一些贼人玷污了!

:“是个黄袍道士,长着一缕白须,看起来有些年纪了。”沈赫说着,把手里的酒壶盖拧紧,重新把酒壶放在一旁。

:“不过,说起来那闻知县为人正直,知道那些孩子要被推下河去祭神,当即什么也顾不上了,带上所有的府兵前去救人。只是他行事鲁莽,居然上来就把河神像给砸了,后来竟落得个差点被人推下河的下场!”

晏雪行很是惊讶:“那些孩子何其无辜?这本就是伤天害理的事,就算闻知县府兵不得力,难道周围百姓也眼睁睁看着吗?”

:“河祭本来就是鄢陵几个大户请道士来作法,孩子也是他们买来的,并且几乎每年都有河祭,只不过从前是三牲酒礼,多的是把猪牛往河里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就开始了人祭,刚开始是童男童女一对,然后是三对、六对、再到那年的九对!要不是当年闻知县刚好调任鄢陵知县,这样的惨剧还不知道要到几时呢!”

天杀的!简直是骇人听闻!

晏雪行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不过他又觉得有些奇怪,知县府兵少说也有上百,怎么会对付不了几个富绅家的散兵游勇和一个装神弄鬼的老道士?

晏雪行把心中疑问告诉沈赫,沈赫这才面色凝重,郑重其事地道:“所以,下面才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你可知道为什么闻知县乃一县之主 ,那些人却都不怕他吗?”

晏雪行愕然,这他哪里得知?

:“要不是我和林麒赶到,那闻知县就要被那些人齐齐推下河淹死了!而最想推他下河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安良乡的百姓!你可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就是这么令人胆寒!河祭本就不只是当地富绅的事情,事实上越是穷苦的人就越信鬼神,今日摔了一跤,他赖撞了衰神,交上好运,他会觉得是之前虔心求来的神明庇现。河祭由来已久,那几年渭南一带天灾频发,河祭对于他们来说关乎收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他们如何能不着紧?那年已经饿死很多人,再不下雨,余下的人也得饿死,闻知县上来就把河神像砸了,当地百姓本就惶恐,更何况朝廷救灾的粮食久久不来,道士再一挑唆,百姓们恨不得啖其肉,嗦其骨,只恨他多事!又怎会顾忌他是何身份,为了什么而来?”

晏雪行沉默着久久不曾言语,曾经在天山派时他可是见过狂热信徒是怎样虔诚无知的。

:“你想什么我知道,我也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想,可是神鬼之道本就是从上而下,谁又能轻易改变得了?就好像百姓对神鬼的敬畏是根深蒂固的,皇上对鬼神也深信不疑,并且通过蘸修他既可以操纵群臣又可以稳固江山,大臣们就更不用说了,你也看见了,青词写得好,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因为青词,严首辅更是权倾朝野二十余载!这样大家从中都能得到想要东西的一件事你去反对?阿雪,我不是看轻你,你知道的人有几个是与你一般想法的呢?就是徐太师,也是靠青词取信于陛下的吧?”

:“所以,大人觉得贫道在异想天开,任性妄为吗?”

:“皇帝因为修仙不理朝政,百官想着如何利用讨好,天下大小事由严嵩一手遮天,这几年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所有的人都视而不见吗?!”晏雪行脸色在火光中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痛心且惶惑。

沈赫摇头:“不是没人看不见,只是这种方式延续多年,牵扯利益太多!而且阿雪,你太天真了,说到底你不过一个方士,就算陛下如今信你几分,愿意抬举你,可在别人眼里,你与侍候御前的奴才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既无根基又无人脉,在你还有用处时他们还会招揽利用,可如果一旦意识你与他们利益相左,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沈赫目光忧虑,火影在他的眼睛里闪烁。

:“他们会想办法除掉你!到时即使你武功盖世,怕也只能远走江湖,永世背负被他们罗织的骂名!”

晏雪行看着火炉里明黄的火苗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苦涩,耳朵里“隆隆”声音只看得见沈赫嘴巴一张一合。

坐在火炉旁许久,炽热的炉火照得人皮肤有些干痒紧绷,晏雪行觉得难受,忍不住手掌遮盖脸庞,然而触及双目时,却不知什么时候泪水透过指间,不知不觉间湿润了掌心。

他现在只觉得十分迷茫,脑子里曾经有过的想法如今变得苍白无力,仿佛看见心中的高楼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沈赫将晏雪行揽在怀里,继续劝道:“我不知道你与张侍讲有过什么样的约定,可是你知道,一两个人是成不了事的,谁也无法改变这一切,不如等陆绎好起来后,我陪你离开京城,回昆州也好,天南地北也罢,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如何?”

吻落在额头,晏雪行不甘地闭上眼睛,回想当年师门的惨剧和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他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天下被愚昧所困,他却要眼睁睁地看着!

可他也明白,他什么也做不了,在这个世间,信奉鬼神的人是多数,就是有人和自己一样不信又怎样?他们大多都随波逐流了,只有自己活得像个异类。

晏雪行伏在沈赫的肩头,像是倦极了的鸟儿,声音变得微不可闻:“可是,大人愿意回昆州吗?”

在这寂静的夜晚,晏雪行的声音犹如一阵秋风,听起来落寞寂凉。

沈赫微微一怔,回头看着晏雪行的眼睛道:“阿雪,我们不一定非得回昆州,你的医术文武都是绝顶,就像你说的,天下这么多百姓苦难,行医也好,救难也罢,你我行侠仗义,驰骋江湖岂不快哉?不比屈在这困地虚谀面对各样豺狼虎豹好上百倍吗?”

说到最后,沈赫的嘴角微微扬起,犹如星光的眼睛里写满了向往。

晏雪行看着他的眼睛沉思良久,泪痕未干的脸上依然是满脸愁容。

见他心情低落,这时沈赫冷不防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他的手心,伴随着温暖触感,掌心里,还残留着沈赫胸膛滚烫的气息。

:“这是什么?”晏雪行指尖划过羊脂白玉上的秋菊雕饰,细细看去,玉饰雕得极其精美。只见簇拥低垂的菊花好似秋风吹拂,如针般细小的花瓣雕得很是生动,枝叶上的三两花蕾犹如漫舞的蝴蝶在轻轻跃动,又像是含羞娇怯的少女在对着右下角空白处的“晏”字顾盼秋波。

不难看出,这定是出于大师之手!

:“这块玉是我特意为你挑的,宝璞斋的东西最是白璧无瑕,掌柜乃名动下的碾玉圣手鹿子冈,听人说,他那“昆吾”刻刀雕出来的玉器堪称是天巧神工,我也是慕名找他做的这块玉佩,等了足足三个月他才把玉佩交付于我呢!”沈赫忙不迭献宝,流露出期盼的眼神看着晏雪行。

:“怎么雕的菊花?”晏雪行看了半晌突然问。

:“…菊花不好吗?”沈赫莫名有些紧张,盯着晏雪行的脸不知他是何情绪,还以为他不喜欢,顿时心里没了底:“'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在昆州时,我见你念过这诗,还以为你喜欢菊花呢!”

晏雪行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于道家而言,菊花乃阴物,你看人死后,人们爱把白菊带身上,就是菊花开在重阳时节,看似喜阳之物,可你见哪个道观把菊花种在房前的?”

:“那…那怎么办?…不如我再送你别的?”

沈赫伸手便要去拿玉佩,哪知晏雪行动作更快,手掌一收,玉佩便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哪有人送东西还能往回要的道理?既是大人心意,贫道勉为其难收下好了!”

:“可是,…你不是说菊花不好吗?”沈赫又想去夺那玉佩。

:“话虽是这么说,可贫道也不信邪呀!”晏雪行最后看了一眼玉佩,然后把它小心揣在怀里,看向沈赫的眼神也终于软了起来…

自从入夜,沈大人就吩咐府中下人不准进入后院,就连秦伯想让老伴帮沈大人烧柴炼药沈大人都不让,秦伯本就心生好奇,半夜起来听到后院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便偷摸着从门缝里往院子里探去。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竟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一位谪仙模样的男子与沈大人抱在一起,男子身上透着炉火淡黄的微光,看着既像真实又像是透明的镜像,抬首承欢时还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媚态。而那平日里看着深沉冰冷的沈大人竟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在男子的撩拨下变得轻浮放荡,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入耳中,秦叔尴尬之余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常听坊间传闻,一些勾人魂魄的狐妖会在夜里找上门来,许多书生因此失了精魄而后丢掉性命,他也听说它们通常在这之前总少不了一番勾引戏弄。

秦叔虽说来沈府不久,可上下都由他打点,入夜后沈雪园大门禁闭从未见过有人出入,男子无缘无故出现,难不成真是狐仙来害沈大人性命的?!

秦叔惊恐不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救沈大人,哪知那男子还没什么反应,自家沈大人却像感知到什么,抬头间神情一凛,目光如一把利箭扫射过来!

对上那目光,秦叔吓得一颗心停了半空,还没来闪躲,只听得对面银光一闪,“啪啪”几枚银针打在门边上,秦叔吓得面色煞白,忙后退几步,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晏雪行起身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鬓,有些扫兴地道:“可惜大师兄杀了福伯他们,如此粗鲁不知底细的下人,大人如何能放心?”

沈赫也觉得甚是扫兴,他本想着找个寻常管家不会有什么牵扯,哪知却是这么个煞风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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