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内的战鼓轰鸣声来得突然,又去得诡异,当最后一丝回响消散在穹顶,只留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阿里脸色煞白,弯刀在夜光石的映照下微微发颤:“是‘沙赫纳玛’里记载的亡灵战歌,我们真的触怒诅咒了!”老张却把工兵铲握得更紧,大步走向中央石台:“别自己吓自己,我倒要看看这盒子里装着什么宝贝!”
老邻居伸手拦住他,从帆布包里取出从北京带来的麂皮手套,又摸出支细长的探针。他小心翼翼地将探针插入青铜盒缝隙,轻轻撬动——盒盖发出“咔嗒”轻响,缓缓弹开。盒内整齐码放着数十卷丝绸文书,最上方压着块龟形玉符,上面阴刻着“安西都护府行军大印”八个篆字,边角还沾着暗红痕迹,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的血迹。
“快!”老邻居声音发颤,“把文物保护箱拿来!”我手忙脚乱地打开特制铝箱,箱内填充着防震海绵和恒温装置。老张则举着手电,警惕地盯着四周,防止再有机关启动。老邻居用镊子夹起最上面的一卷文书,丝绸表面虽已褪色,但墨色字迹依然清晰:“开元二十七年三月,节度使令:迦毕试国戍军增调陌刀手三百,粮草经疏勒道转运……”
“疏勒道!”老邻居眼睛发亮,“这就是玄奘法师西行时走过的北道!原来唐代在阿富汗境内真的设有军事据点!”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又展开另一卷文书,这次是某位士兵的家书:“爹娘见字如晤,孩儿在迦毕试一切安好。唯此地风沙甚烈,常念家中新麦……”字里行间晕染着点点深色痕迹,不知是水渍还是泪痕。
就在众人沉浸在发现的喜悦中时,密道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阿里脸色骤变:“是卡扎部落的人!他们肯定是循着足迹找来的!”老张迅速合上青铜盒,将文书和玉符小心翼翼地放入保护箱,老邻居则掏出随身携带的拓印工具,快速在石壁上拓下壁画图案。
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几句普什图语咒骂。老邻居低声道:“我来拖延时间,你们带着文物先走!”说着,他将拓片揣进怀里,大步迎向密道入口。我和老张扛起箱子,在阿里的带领下朝另一条岔道狂奔。通道低矮狭窄,不时有蛛网糊在脸上,老张的战术手电照亮前方,突然照到墙上一行用木炭写的血字:“勿信任何带鹰纹之人!”
身后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老邻居沉稳的解释:“这些文物属于历史,不是某个人的私产……”紧接着是金属碰撞声。我心急如焚,却被阿里死死拽住:“不能回去!他们人多,我们带着文书先找安全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丝光亮。阿里扒开挡路的藤蔓,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我们爬出洞口,发现身处城堡废墟的另一面山坡,夕阳将戈壁染成血色,远处隐约可见卡扎部落的骆驼队。老张将箱子藏进灌木丛,转身要往回走:“不行,我得去救老邻居!”
就在这时,废墟方向传来一声枪响。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拔腿就跑。等我们赶到密道入口,只见老邻居倚着断墙,左臂鲜血淋漓,身旁躺着两个卡扎部落的人,壮汉首领正举着枪,枪口还冒着青烟。“把东西交出来!”他恶狠狠地说,“你们汉人最擅长偷我们的宝贝!”
老邻居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道:“千年前,是你们的祖先从大唐军队手里抢东西。这些文书,记载着你们祖辈烧杀抢掠的罪行!”他从怀里掏出拓片,上面清晰呈现着壁画中唐军与头戴鹰形护心镜的敌人厮杀的场景。壮汉首领脸色骤变,举枪的手微微发抖。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声。几辆越野车冲破沙尘驶来,车身上印着阿富汗国家文物局的标志。为首的官员跳下车,用普什图语大声呵斥。壮汉首领咒骂一声,带着手下匆匆离去。官员走向我们,用英语自我介绍:“我是卡里姆,收到匿名消息,说这里有人非法挖掘。”他瞥了眼老邻居的伤口,“看来消息不假。”
老邻居却掏出中国大使馆的介绍信,又打开文物保护箱,展示里面的文书:“我们是受邀前来的中国考古队,这些唐代文书能填补丝绸之路研究的空白。”卡里姆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看文书,眼睛越瞪越大:“太不可思议了!这些资料能证明阿富汗与中国在唐代的紧密联系!”
当晚,我们在文物局的护送下,带着文书抵达喀布尔的临时研究所。老邻居的伤口经过处理已无大碍,他却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文书的整理工作。台灯下,他戴着老花镜,逐字逐句翻译着:“这份物资调配记录显示,唐代戍军曾用骆驼队穿越兴都库什山脉,将茶叶、丝绸运往地中海……”
我望着窗外喀布尔的夜景,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桌上的文书安静地躺着,却仿佛在诉说千年前的金戈铁马。老张递来杯热茶,嘟囔道:“也不知道那些戍边的将士,最后有没有等到回家的那一天。”话音未落,老邻居突然激动地拍桌:“你们看这个!”
他举起一卷文书,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天宝十五载冬,大雪封山,军粮断绝。吾辈誓与迦毕试共存亡,若有来世,再做大唐子民!”落款处画着个残缺的“唐”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书写者气力不支。老邻居摘下眼镜,擦拭着眼角:“他们没有被历史遗忘,这些文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深夜,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卡里姆神色慌张地闯进来:“不好了!存放文书的保险柜被撬,那份记载物资路线的关键文书不见了!”我们冲向实验室,只见保险柜敞开着,里面只剩几片碎布——正是包裹文书用的唐代丝绸。
老邻居蹲下身,捡起碎布,突然发现上面用血写着个梵文字母。他脸色大变:“是警告!这是黑袍人留下的标记!”窗外,夜色如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而我们,在揭开历史真相的同时,也彻底卷入了一场跨越千年的文物争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