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微微点头,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现在人都喜欢快节奏的东西,很少有人愿意花一两个小时慢慢品茶了。\"她递给我一杯琥珀色的茶汤,\"不过还好,老顾客们还在。\"
茶香在口中弥漫,仿佛整个口腔都被这股清新的香气所包围,而那淡淡的花蜜味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我们一边品味着这香醇的茶水,一边畅谈着这三年来彼此的变化。她告诉我,她的父亲已经离世,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原本,茶馆也因为经营不善而差点关门大吉,但她并没有放弃,而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我也向她分享了我的经历。在北京的店铺生意越来越好,规模扩大了一倍,这让我感到非常欣慰。老张在古玩方面的知识更是突飞猛进,如今已经成为了行内的专家。而那位老邻居,虽然依旧独来独往,但明显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晚餐时间到了。我们决定去附近的一家老字号台菜馆用餐。林文雄热情地为我们点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的三杯鸡、外酥里嫩的蚵仔煎、色香味俱佳的菜脯蛋,还有那道让人垂涎欲滴的红烧鳗鱼……最后,服务员还端上了一锅热腾腾的佛跳墙,这可是这家店的招牌菜,光是闻着那浓郁的香气,就让人食欲大增。
老张对这桌菜赞不绝口,不停地夸赞着每一道菜的美味。就连向来对食物比较挑剔的老邻居,也频频点头,表示对这些菜肴非常满意。
\"明天我带你们去迪化街转转,\"林文雄边吃边说,\"那里有几家老店,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
\"我想去趟故宫,\"老张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看看那批南迁文物。\"
阿美轻轻放下筷子:\"故宫现在展出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在库房里。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我认识一个在故宫工作的朋友,也许可以带你们看看不对外开放的修复室。\"
老张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我递给他一杯水,心里却在盘算着明天晚上怎么找机会单独见阿美。
饭后,林文雄提议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但老邻居说累了想先回旅馆。我知道他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故意给我创造机会。果然,当我们走出餐馆时,他很自然地说:\"老吴,你不是说要买点东西吗?让阿美带你去吧,我和老张跟文雄去喝一杯。\"
夜色中的永康街比白天更热闹,各种小吃摊前挤满了人。我和阿美并肩走着,偶尔肩膀相碰,又很快分开。
\"去我茶馆坐坐吧,\"阿美轻声说,\"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茶馆已经打烊,阿美用钥匙打开侧门,带我上了二楼。这个房间我从未进来过,比楼下的包间更私密,摆着一张矮床和几个书架,墙上挂着几幅老照片。
\"这是我平时休息的地方,\"阿美点亮一盏台灯,暖黄的光线立刻充满了房间,\"有时候工作太晚,就在这里过夜。\"
她从书架下层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套茶具——不是普通的茶具,而是一套明代青花瓷,保存得相当完好。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杯子,\"他说这是1949年从大陆带过来的,一直藏在箱底,直到去世前才交给我。\"
我接过杯子,就着灯光仔细查看。胎质细腻,青花发色纯正,底款是\"大明宣德年制\",但我知道宣德年间的瓷器极少有带款的,这很可能是清代仿品。不过即使是仿品,也有两三百年历史了,价值不菲。
\"很珍贵,\"我把杯子轻轻放回木盒,\"最好不要轻易示人。\"
阿美点点头,把盒子放回原处。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摩托车声。我们相对而坐,谁也没说话。台灯的光线照在她半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上次你走的时候,\"她终于开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她的皮肤比想象中更凉,在我掌心下微微颤抖。然后一切都很自然地发生了——她倾身向前,我接住她,我们倒在矮床上,窗外的台北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
事后,她靠在我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在我胸口画着圈。
\"你这次来,真的只是为了找古董吗?\"她问。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回答。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就像有些关系注定无疾而终一样。我们彼此心知肚明,这只是一段旅途中的插曲,但此刻的温暖却是真实的。
凌晨两点,我悄悄离开茶馆,走回旅馆。台北的夜生活还未结束,街边的小吃摊依然冒着热气,几个醉醺醺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地从我身边经过,大声唱着走调的歌。
回到房间,老张已经鼾声如雷,老邻居却还醒着,靠在床头看一本旧书。见我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眉毛,什么也没问。我感激他的体贴,简单洗漱后躺下,脑海中却全是阿美的身影和那套神秘的明代茶具。
清晨五点半,台北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我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老张。推开窗户,潮湿的空气中飘来一丝豆浆的甜香——楼下转角处的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了。老邻居的床铺已经整理得一丝不苟,人却不见了踪影,只在床头柜上留了张字条:\"去龙山寺早市转转\"。
我洗漱完毕,轻掩房门下楼。旅馆前台的阿伯正在打瞌睡,听见脚步声猛地惊醒,冲我点头哈腰。这家\"永乐旅社\"开业六十多年了,地板上的马赛克瓷砖早已磨得发亮,却依然干净得能照出人影。推门而出,台北初夏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
永康街转角那家\"鼎元豆浆\"的老板娘认出了我,隔着老远就招呼:\"吴先生!三年没见啦!\"她系着沾满面粉的围裙,脸颊被蒸笼的热气熏得通红。\"还是老样子?咸豆浆配烧饼油条?\"
\"您记性真好。\"我在靠墙的小桌前坐下,这张桌子的一条腿短了一截,三年前就是这样,现在依然用折叠的报纸垫着。
老板娘动作麻利地端上早餐。咸豆浆上漂着葱花、虾皮和油条碎,旁边的小碟里是刚出锅的烧饼,金黄酥脆,散发着芝麻香。我舀了一勺豆浆,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咸鲜中带着微微的酸,正是记忆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