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济那句气若游丝却字字诛心的低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聚贤厅!
“…吴…吴大人…吐的…那口…黑血里…的…虫子…跟你…袖子里…装…蛊引的…竹管…是…一窝…的吧…师爷…大人…‘水月’…给你的…好处…够…买命么…”
“水月”二字出口的瞬间!
那蓝袍师爷脸上的从容假面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龟裂!一丝骇然欲绝的惊恐从他眼底深处炸开!他袖中的手指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捂向袖口!
“拿下!” 苏明雪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清影如电,长剑出鞘,直指师爷咽喉!剑尖未至,凛冽的剑气已刺得师爷皮肤生疼!
“保护大人!” 几个“忠心”衙役下意识拔刀欲拦!
“滚开!” 雷霸怒吼如雷,巨掌带着灼热罡风横扫!砰砰砰!几个衙役如同滚地葫芦般被拍飞!
眼看苏明雪的剑就要洞穿师爷咽喉,主位上的苏正宏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洪钟:“住手!” 他脸色铁青,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混乱的场面,最终落在被林青萝和何老太太紧紧护住、气息微弱却眼神清亮的何济身上,又看向那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师爷,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聚众私斗,成何体统!李通判!”
“下官在!” 通判李大人连忙躬身。
“即刻升堂!将此案相关人等,押往府衙!本官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之下,是妖言惑众,还是鬼蜮横行!” 他目光深沉地掠过何济,“何济,你既身负奇能,可敢当堂自辩?!”
这看似公正的处置,实则是将何济推向了更凶险的境地!府衙公堂,众目睽睽,若无法自证,便是万劫不复!苏明雪握剑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剑尖依旧锁定师爷,冰寒的目光却看向父亲,带着无声的质问。
“咳…咳咳…” 何济在林青萝怀中艰难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痞笑,眼神却亮得惊人,他费力地抬起手,对着苏正宏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声音沙哑却清晰:
“苏伯父…高…高招…小爷…奉陪…就怕…那府衙的…惊堂木…拍不响…某些人…心里的…鬼…”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面无人色的吴有德和眼神怨毒的师爷,最后落在苏明雪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安抚的弧度:“苏大小姐…剑…收收…别…别吓着…‘证人’…小爷我…还想…看场…好戏呢…”
苏明雪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抹熟悉的、混不吝的痞笑,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担忧,长剑“锵”地一声归鞘,清冷的眸子死死锁定师爷,如同锁定猎物的冰凰。她一言不发,走到何济身边,与林青萝一左一右将他扶起。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她心尖一颤,那墨绿毒血在冰魄封印下虽未蔓延,却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暗金血纹之上,触目惊心。
府衙威严,明镜高悬。公堂之上,气氛肃杀。吴有德被衙役架着跪在堂下,形同烂泥。蓝袍师爷(姓周)跪在一旁,低垂着头,眼神闪烁。苏正宏、李通判端坐旁听。苏明雪扶着何济站在堂中,雷霸如门神般按戟立于侧后,林青萝和何老太太在堂下焦急等候。
衙外围观百姓人头攒动,窃窃私语。忽然,人群一阵骚动,那位鹅黄衣衫的绸缎庄千金在丫鬟护卫下挤到最前面,俏脸含忧,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素帕。她看到堂中脸色苍白却挺直脊背的何济,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鼓足勇气扬声道:“李大人!民女愿为何公子作证!公子在城门口为小女测字解惑,字字珠玑,绝非妖邪!此乃公子所测‘缘’字,字迹犹在!” 她高高举起手中那个测字罗盘,边缘泥痕清晰。
何济闻声侧目,看到少女担忧的眼神,苍白的脸上又挤出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虚弱地拱了拱手:“咳…仙子妹妹…仗义…这‘缘’字…测得好啊…回头…小爷…再给你…测个…‘份’字…凑个整…” 语气轻佻,眼神却带着真诚的谢意。
少女被他当众调笑,俏脸绯红,啐了一口,眼中担忧却稍减,低声道:“登徒子…都这样了还贫…” 语气却并无恼怒。
李通判看了看罗盘,又看了看何济,脸色一变刚开堂,跪在堂下的吴有德突然又捂着喉咙,嗬嗬作响,翻着白眼,一副旧疾复发、随时要断气的模样,显然是想装死搅局。
李通判皱眉:“吴大人!公堂之上,休要…”
话音未落,何济嗤笑一声,对着旁边一个负责记录的书吏招招手:“这位…笔杆子兄…借…笔墨一用…”
书吏不明所以,递上毛笔和一张白纸。何济示意苏明雪扶稳他,右手执笔,手腕虽抖,落笔却稳!他并未写字,而是运转《医蛊双生经》中“疏导开闭”的意念,混合一丝微弱生气,以笔为引,蘸饱浓墨,对着装死的吴有德喉间“廉泉穴”方向,凌空疾书下一个由墨意构成的、充满冲击与贯通之意的——“通”字!
> **“喉关锁闭,浊气郁结!墨引清流,字冲玄窍!开!!”**
墨意“通”字完成的刹那,无形的意念冲击混合着墨香,狠狠撞向吴有德喉间淤塞!
“呃…噗!” 吴有德只觉得喉头一松,一口带着腥气的浓痰混合着墨绿色的涎水狂喷而出!紧接着,他那如同被扼住的声音再次冲破阻碍,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啊——!疼死我了!”
装死瞬间破功!
满堂愕然!围观百姓哄堂大笑!
何济丢掉毛笔,对着目瞪口呆的李通判摊摊手,痞痞一笑:“咳咳…大人…您看…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神奇吧?”
李通判嘴角抽搐,看向吴有德的眼神充满了厌恶。苏明雪扶着何济的手微微用力,指尖传来他强忍的颤抖,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心疼。
堂审继续。李通判拍响惊堂木:“何济!吴县令及周师爷告你妖言惑众,勾结山贼,以邪术害人!你可认罪?!”
“认罪?” 何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苍白的脸上笑容灿烂,“李大人…小爷我…要是真会妖术…第一个…先把这俩…满嘴喷粪的…玩意儿…变成…癞蛤蟆…省得…污了…公堂…”
他话音未落,堂外传来柳如烟清越空灵的声音:“李大人明鉴!妾身柳如烟,愿以琴音与测字为凭,证何公子清白!” 只见花魁柳如烟怀抱古琴,在丫鬟陪伴下,无视衙役阻拦,袅袅婷婷走入堂中,对着李通判盈盈一拜。她目光扫过何济,带着深深的牵挂与坚定。
何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暖意,对着柳如烟眨眨眼,声音带着点虚弱的调笑:“柳大家…这公堂…杀气重…您这…仙乐…怕是要…染上…戾气了…”
柳如烟俏脸微红,却不退缩,将古琴放在一旁,走向林青萝拿着的罗盘。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蔻丹如血,在罗盘边缘的软泥上,写下一个清丽婉约、却隐含锋芒的——“危”字。
字迹如画,“危”字“厶”部如悬刃,“厄”字却显稳固,尤其“厂”字如屏障撑起,显其心知何济身处险境(“厶”悬刃),但坚信其能化险为夷(“厄”稳固),且破局关键在“厂”之撑持(外力相助,或自身坚守)。她运转意念,注入那稳固的“厄”字,声音清越:
> **“厶悬于顶,厄立如山!厂字为屏,邪祟难侵!字显玄机——‘厄’中有‘口’,言可破妄!‘厂’下有‘巾’,贵女当援!何公子,您这‘危’局,自有口舌正道可破,亦有贵人红颜相扶!”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李通判,又深深看了一眼苏明雪。话中“贵女当援”四字,如同无形的推力。
李通判看着柳如烟绝美的容颜和那充满信念的“危”字,又看看堂下百姓期待的目光,心中天平已然倾斜。苏明雪扶着何济的手紧了紧,清冷的眸光与柳如烟对视一瞬,冰层之下,似有暗流涌动。
就在李通判要开口时,一个苏府家丁惊慌失措地冲上公堂:“老爷!李大人!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又犯癔症了!这次…这次她一直喊着…‘钥匙…桃花…水月…杀人…’!还…还抓伤了丫鬟!”
“水月”!“钥匙”!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何济、苏明雪和何老太太的心上!苏正宏脸色剧变!
李通判也皱紧眉头:“这…”
何济眼神一凝,强提精神,对李通判道:“大人…可否…借纸笔一用?小爷…或许…能…解了…老夫人…这‘呓语’…”
李通判犹豫片刻,示意书吏递上。
何济接过笔,深吸一口气,压下眉心血纹的灼痛和眩晕。他运转《测字玄机录》中“溯源解谜”的意念,混合着对“钥匙”二字的强烈感应(祖祠秘卷关联),在纸上缓缓写下了一个古朴凝重、仿佛承载着无尽秘密的——“钥”字!
字迹苍劲,“钥”字“金”旁刚硬沉重,“月”字却显幽暗诡秘,尤其“月”中两点如窥视之目,显其关联之物(钥匙)沉重危险,与“月”相关(水月组织),且隐藏着血腥杀机!此字一成,隐隐与何济眉心血纹共鸣,更与苏正宏袖中残页气息遥相呼应!
> **“金重月幽,血光隐现!字溯其源,惊破梦魇!老夫人所唤‘钥匙’,非开锁之具,乃…招祸之引!‘水月’所求,恐是此物!!”**
何济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公堂之上!苏正宏袖中的手猛地握紧!苏明雪眼中寒光爆射!跪在地上的周师爷身体剧烈一抖,眼中惊恐更甚!
“钥匙…招祸之引…水月…” 李通判喃喃重复,脸色变幻不定。堂下百姓一片哗然!
**穷苦老丐·“寒”字祈暖**
公堂气氛凝重如铁。一个穿着破烂单衣、在衙门口瑟瑟发抖的老乞丐,被寒风一激,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蜷缩成一团,仿佛下一刻就要冻毙。
苏明雪的目光扫过,清冷的眸子里映着老丐的痛苦。她松开扶着何济的手(何济靠着雷霸),走到老丐面前,蹲下身。无视污秽,伸出左手按在老丐冰冷的手背上。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寒冰真气(非攻击性,而是收敛其体内散逸的热量),混合着《测字玄机录》中“蕴养生机”的意念,缓缓渡入。
她并未书写实体字,只是以指尖为引,在老丐剧烈起伏的胸口前,凌空缓缓勾勒出一个由无形意念构成的、充满温煦与守护之意的——“暖”字!
> **“饥寒交迫,命若残烛!气引微温,字蕴生机!祈…熬过此夜…”**
没有光华,没有奇迹。但老丐那因寒冷和痛苦而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剧烈的咳嗽缓和了些,他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清冷如仙的女子,嘴唇哆嗦着,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苏明雪收回手,站起身,月光洒在她清瘦的肩头,带着一种沉默的悲悯。她走回何济身边,重新扶住他冰凉的手臂。何济看着她清冷的侧脸,低声道:“…苏大小姐…心…挺软啊…”
苏明雪没理他,只是扶着他的手,悄然多用了几分力。
“够了!” 李通判猛地拍响惊堂木,脸色肃然,“妖言邪术之论,纯属无稽之谈!何济测字断案,治病救人,有目共睹!吴有德!” 他厉声指向瘫软的县令,“你身中蛊毒,构陷良善,攀咬无辜,罪证确凿!还有你,周师爷!袖藏蛊引,居心叵测,与那‘水月’邪祟是何关系?!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吴有德面如死灰,嘴唇哆嗦,已然崩溃。
周师爷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知道自己完了!他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何济,嘶声喊道:“是我!都是我干的!蛊是我下的!状子是我伪造的!吴有德这蠢货只是棋子!但何济!你也别想好过!‘水月’要你的命和‘钥匙’!你逃不掉!我在黄泉路上等你…呃!”
他话音未落,身体猛地一僵!双眼暴突,脸色瞬间转为骇人的青黑!嘴角、眼角、鼻孔、耳洞…七窍之中,同时涌出粘稠腥臭的黑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黑血之中,无数细如发丝、疯狂扭动的黑色线虫正争先恐后地钻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抽搐几下,便彻底瘫软不动,气绝身亡!显然是体内被种下了更恐怖的灭口蛊毒!
“啊——!” 堂上堂下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衙役们吓得连连后退!
李通判脸色煞白!苏正宏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吴有德目睹此景,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透,腥臊弥漫!
就在这极度混乱恐怖的时刻!
何济猛地推开苏明雪和雷霸的搀扶,踉跄着走到公堂正中!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墨绿毒血与暗金血纹交织,气息微弱,脊背却挺得笔直!他目光如电,扫过惊恐的众人,最后落在李通判身上,朗声道:
“大人!妖言惑众?邪术害人?今日!小爷就用这‘邪术’…给这公堂…洗洗冤!给这武陵城…正正名!”
他猛地咬破自己右手食指指尖!一滴混合着暗金与墨绿、散发着奇异气息的鲜血涌出!他无视所有人的惊呼,以血为墨,以指为笔,运转《测字玄机录》中“明心见性”、“涤荡乾坤”的无上意念,混合着《医蛊双生经》的“破妄驱邪”之力,在坚硬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书写下一个磅礴大气、正气凛然、仿佛能照透一切魑魅魍魉的——
**“清”字!**
> **“浊世蒙尘,冤屈难明!以吾之血,引浩然气!字化青莲,涤荡乾坤!邪祟辟易,冤情昭雪!清!!!”**
血字落成的刹那!
嗡——!
整个府衙公堂仿佛震动了一下!那巨大的“清”字爆发出耀眼却不刺目的青色光芒!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公堂,甚至透出衙门外!
光芒所过之处:
* 吴有德袖中藏着的那半截用来构陷何济的“山贼信物”(伪造的),嗤嗤冒起黑烟,瞬间化作飞灰!
* 周师爷七窍流出的污血和蛊虫,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凄厉的嘶鸣,迅速干瘪消融!
* 堂上弥漫的阴冷、怨毒、恐惧气息,如同积雪遇阳,瞬间消散一空!
* 所有人心头仿佛被清冽的泉水洗涤过,变得一片澄澈安宁!看向何济的目光,只剩下无比的震撼与敬畏!
青光持续数息,缓缓敛去。青石地面上的“清”字血迹犹在,却再无丝毫邪异,反而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
何济写完这字,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嘴角却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无尽疲惫与释然的痞笑,看向目瞪口呆的李通判:
“李大人…这‘清’字…可还…够‘邪’?够…洗清…小爷…这身…脏水了么?”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
“济儿!”
“济哥哥!”
苏明雪和苏明雪的声音同时响起!两道身影如电般扑上!
苏明雪更快一步,将何济冰冷的身躯紧紧搂入怀中!那清冷的怀抱,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而就在这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片沾着露水的、新鲜的粉红桃花瓣,如同被风吹送,悄然从公堂高高的横梁之上飘落,不偏不倚,正落在何济耗尽心力书写的那个巨大“清”字的正中央!
桃花劫未尽!
水月影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