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声细微却清晰的断裂声,如同死神的嘲笑,狠狠刺入何济高度集中的心神!
细小黑木刺在毒煞侵蚀和意念力量的双重压迫下,从中崩断!尖端萦绕的那股浓稠灰黑色、散发着浓烈腥臭腐败气息的毒煞之气,如同失去束缚的毒蛇,瞬间反噬!
嗤——!
一股凝练如实质黑针的污秽煞气,带着刺骨的阴寒和强烈的腐蚀性,顺着断裂的木刺残端,猛地扎向何济点穴的左手食指!
太快!太近!避无可避!
何济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刚才拔毒生肌成功的喜悦瞬间被冰冷的绝望取代!这反噬的毒煞,比山贼刀上的更阴毒百倍!一旦侵入体内,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毒煞黑针即将刺破指尖皮肤的刹那——
嗡!
被他紧贴胸口藏匿的《医蛊双生经》仿佛感应到宿主濒临绝境,猛地剧烈一震!一股带着邪异生机的暖流瞬间涌入何济心脉!同时,枯黄的书页再次无风自动,哗啦啦翻飞!速度快得只余残影!
书页骤然定格!
不再是之前描绘经络穴位的篇章,而是一幅更加诡谲、令人头皮发麻的图画——无数细如微尘、通体莹白的蠕虫,正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一团腐烂发黑的伤口之上,疯狂啃噬着腐肉与污秽!图画下方,是几行墨色暗沉、仿佛用凝固血块书写的古字口诀,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以毒攻毒、险中求生的邪异气息:
> **“腐肉为宴,秽煞作飨!灵虫啖腐,以秽生肌!”**
>
> **“法诀:血饲虫引,意锁秽源!敕令——噬!”**
灵虫啖腐?!以秽生肌?!
这……这是驱虫啃噬伤口?!
何济的脑海瞬间被这邪异的口诀占据!那反噬的毒煞黑针已经触及指尖皮肤,阴寒刺骨!没有时间犹豫!没有选择!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那毒煞黑针刺入皮肉的瞬间,猛地将原本点穴的左手食指向下一压!指尖残留的、属于他自己的精血,混合着那股从《医蛊双生经》涌入的邪异暖流,狠狠按在了林青萝伤口边缘那处刚刚被毒煞反噬冲击、瞬间变得灰黑腐烂的皮肉之上!
“血饲虫引!意锁秽源!敕令——噬!”
何济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吼!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求生欲、所有的疯狂,都随着这句邪异的口诀和指尖的精血邪力,狠狠灌注到林青萝的伤口深处!目标直指那反噬的毒煞和伤口所有腐坏污秽之源!
“呃啊——!”
林青萝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投入滚油!她感觉自己的伤口深处,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小刀在同时剜割、搅动!那痛苦远超之前的刀伤,深入骨髓,直抵灵魂!
紧接着,更加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在她那道深可见骨、边缘正快速腐坏灰黑的伤口深处,翻涌的污血和溃烂的皮肉之中,竟真的冒出了点点极其微弱的、米粒大小的莹白色光点!
不!不是光点!
是虫!无数细如微尘、通体半透明、散发着微弱莹白光芒的奇异蠕虫!它们如同嗅到了绝世美味的饿鬼,从伤口最深处、从腐肉与污血的缝隙里疯狂地钻涌出来!数量之多,瞬间就覆盖了伤口表面,形成一层不断蠕动、令人头皮发麻的莹白色“虫毯”!
“吱……吱吱……”
极其微弱、却密集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啃噬声,从伤口处清晰地传来!
那些莹白蠕虫,正以惊人的速度,疯狂地啃食着伤口上所有灰黑腐烂的皮肉、凝结的污血、以及那反噬的、凝练如黑针的毒煞之气!它们所过之处,腐肉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失,露出下方相对新鲜、但依旧血肉模糊的组织!
“啊!……不……什么东西!拿开!拿开!”林青萝痛得浑身痉挛,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层疯狂蠕动的白色虫毯,恐惧和剧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何济的脸色也苍白得吓人,额头冷汗如瀑。他死死咬着牙,维持着手指按压在伤口边缘的动作,意念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锁”住伤口范围内的所有腐坏污秽,引导着那些疯狂的莹白蠕虫进行精准的“啃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虫群啃食腐肉毒煞时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吞噬感和一丝丝反馈回来的、微弱却精纯的生命能量。
这是真正的以毒攻毒!以邪制邪!过程凶险万分,痛苦无比!
时间在极度的痛苦和诡异的啃噬声中缓慢流逝。
奇迹般的变化,也在痛苦中悄然发生。
随着莹白蠕虫疯狂的啃噬,伤口表面和深层的腐肉、污血、毒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清除干净!那些被毒煞侵蚀、呈现出死灰色的皮肉边缘,灰黑色迅速褪去,露出了健康粉嫩的新肉芽!虽然创面依旧巨大深陷,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恶臭和阴冷煞气,却已荡然无存!整个伤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清理”过度的、带着新鲜血肉的粉红色,虽然狰狞,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和清凉感。林青萝的惨嚎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呻吟,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层依旧在微微蠕动、但啃噬速度明显放缓、光芒也黯淡了许多的莹白虫毯,又看向脸色苍白如纸、却眼神无比专注的何济,恐惧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感激取代。
这……这恐怖的虫群……竟然真的在救她?!
何济感觉到虫群的吞噬欲望正在快速消退,反馈回来的生命能量也变得极其微弱。他知道,腐坏污秽已被清除殆尽,这邪异的“灵虫啖腐”该结束了。他意念一动,强行切断了与虫群的联系,同时默念《医蛊双生经》中一个极其简单的驱散意念。
“散!”
覆盖在伤口上的莹白虫群微微一顿,随即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回伤口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个被清理得异常“干净”、深可见骨、却粉红新鲜、再无丝毫腐坏迹象的巨大创口。
何济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刚才那邪异的“虫疗”,对心神的消耗远超之前的“拆字”和“拔毒”!
“谢……谢谢你……”林青萝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真诚的感激。她看着自己手臂上那虽然依旧可怕、却焕然一新的伤口,知道这条命和这条手臂,算是彻底保住了。
何济勉强摆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挣扎着拿起林青萝身边那个青布小药囊,将里面的外敷药粉小心地撒在清理干净的创口上。药粉带着清凉的草木清香,一接触到新鲜粉红的创面,立刻被微微渗出的组织液融化,形成一层薄薄的药膜,更添几分生机。
就在这时——
“济小子,”
一个苍老、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祠堂门口响起。
“读何书这般入神?连老身来了都未曾察觉?”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何济和林青萝耳边炸响!
何济浑身剧震,猛地抬头!
洞开的祠堂门口,晨光将烟尘勾勒得纤毫毕现。何老太太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静静地拄着那根沉重的凤头拐杖,伫立在光影交织的门槛处。
她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深青粗布衣裙,头发一丝不苟。晨光从她身后斜斜照入,在她身前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她佝偻的身影映照得如同磐石般沉稳。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扫过祠堂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地上横七竖八的山贼尸体、碎裂的门板和供桌、墙上溅射的血迹……
最终,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右手食指上还沾染着未干涸暗红血渍的何济身上。
也落在了何济怀中,那本因为他剧烈喘息而微微敞开衣襟、露出一角的枯黄书册封皮上。
更落在了林青萝右臂那道被清理得异常“干净”、正覆盖着新鲜药粉、深可见骨却生机勃勃的巨大创口上。
她的目光在何济染血的指尖和林青萝焕然一新的伤口之间,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波澜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祠堂内一片死寂。只有晨风吹拂尘埃的微响。
何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她……她看到了什么?那本《医蛊双生经》?自己指尖的血?还是……林青萝伤口上那邪异“清理”后的痕迹?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虫疗”成功的微弱喜悦。他下意识地想把染血的手指藏到身后,想把怀中书册按得更紧,但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
何老太太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何济惊惶失措的脸上。她拄着拐杖,缓缓迈过门槛,踏着满地的碎石和木屑,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脚步声在死寂的祠堂里回荡,如同敲打在何济紧绷的神经上。
她在距离何济和林青萝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凤头拐杖轻轻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族老那边,老身替你挡下了。”何老太太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祠堂遭山贼毁坏,非你之过,守祠之责,照旧。”
何济的心猛地一松,随即又提得更高!这算是……暂时安全了?但她的目光……
“只是,”何老太太话锋一转,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实质般落在何济脸上,缓缓扫过他染血的指尖,又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他怀中那本枯黄书册露出的一角,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少年人,血气方刚,偶得奇书,心生好奇,在所难免。”
何济的呼吸瞬间停滞!她……她果然知道了!她认出了那书?!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何老太太却并未点破,反而微微抬起了握着拐杖的右手。枯瘦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指向祠堂一角——那里散落着几块被山贼撞门时震落的、沾满灰尘的祖宗牌位碎片。
“这祖祠,供奉的是何家列祖列宗的英灵。”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厚重感,目光却依旧锐利如刀,紧紧锁住何济的眼睛。
“守祠,守的不仅是这砖石瓦砾,更是先人的规矩,是血脉的传承,是……一颗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何济的心猛地一跳!她是在警告自己?警告自己不要滥用那两本邪异的秘卷之力?
何老太太的目光在何济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他眼中读出些什么。最终,她缓缓收回目光,拄着拐杖,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那废墟般的门口时,她脚步微顿,并未回头,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幽幽地飘了回来:
“书,可以读。路,自己选。只是莫要忘了,守祠如守心,心正则路宽。”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身影融入门外灿烂却带着几分冰冷的晨光之中,渐渐远去。
祠堂内,再次只剩下何济和林青萝两人,以及满地的狼藉和死尸。
阳光斜斜照入,将飞舞的尘埃映照得如同金色的微尘。
何济僵硬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指尖残留的血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何老太太最后那句“守祠如守心,心正则路宽”,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敬畏之心?心正?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那本露出枯黄一角的《医蛊双生经》。昨夜引动甲虫邪异反噬的恐怖、刚才驱动虫群啃噬腐肉的邪异场景、还有那差点吞噬自己的“燃命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力量……伴随着巨大的诱惑和更巨大的风险。何老太太看似轻描淡写的警告,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他因为初获力量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上。
林青萝挣扎着坐起身,看着何济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虽然恐怖却生机盎然的伤口,轻声道:“那位老奶奶……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何济猛地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迅速将怀中的书册按紧,藏好染血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他看向林青萝,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老太太给了药,也指了路,回春堂在东头。我……送你出去。”
他必须尽快处理掉祠堂里山贼的尸体和满地的狼藉,在族老可能派人来“处置”之前!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时间,需要安静的环境,去消化何老太太的警告,去真正思考如何掌控这两本秘卷的力量。
林青萝看着少年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惊悸和深藏的决然,默默点了点头。
何济搀扶着依旧虚弱的林青萝,艰难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踏过满地的碎石和血迹,朝着那洞开的、洒满阳光却也布满未知的祠堂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迈出祠堂门槛的刹那——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地上那个被何老太太一指灭杀、喉间一点朱砂红的山贼首领彪哥的尸体。
彪哥那只圆睁的独眼,此刻在晨光下,瞳孔深处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诡异的……灰绿色光点?如同……某种微小虫豸的反光?
何济的心头猛地一凛!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昨夜暗格深处那恐怖的嘶鸣和蠕动感……《医蛊双生经》邪异反噬的猩红虫眼……还有刚才林青萝伤口上疯狂啃噬的莹白蠕虫……
这些山贼……真的只是普通的山贼吗?彪哥临死前那声充满恐惧的“你是……”他想说的是什么?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不祥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何济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