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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祠正殿那触目惊心的破洞,如同巨兽被剜去的眼窝,在惨淡的月光下无声地淌着烟尘。暗金光柱早已消散,空气中残留的、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苍凉龙威却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混合着血腥、焦糊与草药苦涩的气息,在死寂的桃源镇上空盘旋不去。

何济被林青萝和闻声赶来的苏府护卫七手八脚抬回守祠小院。他躺在冰冷的竹榻上,右肩胛骨的丧门钉已被小心取出,伤口敷上了苏明雪带来的、价值千金的“玉蟾生肌散”,但那幽蓝的毒痕如同恶毒的藤蔓,盘踞在皮肉之下,带来阵阵阴寒刺骨的麻痹和剧痛。左臂小臂的贯穿伤更是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最要命的是左腿,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厚厚的绷带,火蚁卵霸道的阳火之力与蛇毒阴寒、新伤剧痛交织在一起,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疯狂搅动。眉心的血纹,更是灼热得如同嵌入了一块烙铁,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

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冷汗浸透了靛蓝的新袍,混合着鲜血,勾勒出惨烈而颓靡的轮廓。唯有那双眼睛,在剧痛和疲惫的深渊中,依旧燃烧着两点不熄的寒星,死死盯着林青萝手中那张染血的牛皮纸——山贼的屠镇联络图!

“七月十五…子时…血洗桃源…鸡犬不留…” 林青萝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将图上的内容念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屋内众人的心上。图上那狰狞的朱砂骷髅标记,如同索命的符咒,牢牢钉在桃源镇的要害位置。

“骷髅…粮仓…水源…还有…祖祠!” 一个苏府护卫指着图上的标记,声音发颤,“他们…他们这是要把桃源镇彻底抹平啊!”

“三天!只有三天了!” 另一个护卫脸色煞白。

恐慌如同冰冷的瘟疫,瞬间在狭小的守祠小院蔓延开来。护卫们握刀的手都在发抖,眼神充满了绝望。面对图上标注的庞大兵力部署和精密的攻击路线,桃源镇这点人手,无异于螳臂当车!

“慌什么!” 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院内的嘈杂。

苏明雪站在竹榻边,一身素白衣裙在昏暗的油灯下如同冰雪雕琢。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她目光扫过护卫:“取金疮药、百年参汤、冰蟾解毒丹!再派人,立刻去武陵城府衙求援!持我苏家令牌!就说山贼聚众数万,意图屠城!迟则城破人亡!”

“是!大小姐!” 护卫们被她话语中的决断和分量震慑,强行压下恐惧,立刻分头行动。

苏明雪的目光这才落到何济身上,那冰封般的眼神深处,终于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波动。她俯下身,动作有些生硬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羊脂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沁凉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张嘴。”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何济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惯常的痞笑,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能依言微微张开干裂的唇。

苏明雪指尖微颤,小心地将玉瓶中几滴浓稠如蜜、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药液滴入何济口中。药液入口即化,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机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如同甘霖滋润干涸的土地,强行压下了他体内肆虐的伤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眉心血纹的灼痛也似乎减轻了一分!

“苏家的‘九转玉髓露’?”何济声音嘶哑,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可是苏家压箱底的救命神药,据说能续命吊魂,价值连城,连苏父病重都未必舍得动用。

“闭嘴。”苏明雪冷冷道,收起玉瓶,又取出一方素白丝帕,沾了清水,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擦拭何济脸上和颈间的冷汗血污。冰凉的丝帕触碰到滚烫的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她靠得很近,清冷幽香混合着药香钻入何济的鼻息,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如同寒潭映月,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狼狈不堪却依旧带着一丝痞气的脸。

“苏大小姐…”何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冷容颜,嗅着那缕幽香,感受着那笨拙却真切的擦拭,心头微动,强撑着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这般…冰山也会融化的么?”

苏明雪擦拭的动作猛地一僵,耳根瞬间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她飞快地收回手,将丝帕丢给一旁的林青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省点力气,想想怎么活过三天!” 说完,她转过身,看向那张联络图,清冷的侧脸线条紧绷,掩饰着那一瞬间的慌乱。

林青萝默默接过丝帕,看着苏明雪微微泛红的耳根,又看看何济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心头莫名地涌上一丝酸涩。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油布包和联络图,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生死攸关的危机上。

“济哥哥,”她将染血的联络图小心地铺在何济手边,“图…在这里。但…这上面只有部署,没有主谋的线索…还有,那个狗娃画的‘鬼画符’…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 她想起油布包里除了这张图,还有一张沾着油渍和泥土的草纸,上面画着慈云庵野桃林和几个拿铲子的小人。

何济的目光落在联络图上。那精细的线条,狰狞的标记,冰冷的部署文字,无不透露出策划者的老辣和狠毒。他强忍着剧痛和脑海中的混沌,凝聚起残存的意念,运转《测字玄机录》中“洞幽烛微”的心法,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图上游走。很快,他的视线定格在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是后山一处废弃的采石场,标注着一个小队山贼的潜伏点。在标记旁边,有一行极淡的、几乎被墨迹掩盖的蝇头小字,似乎是某个小头目的随手笔记:

> **“七爷令:十五子时,三路齐发,共襄盛举!莫忘‘联’字诀!”**

“‘联’字诀…”何济眼中寒光一闪!这个字,如同投入迷雾的一颗石子!

“笔墨!”何济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青萝立刻取来简陋的笔墨。

何济挣扎着想要坐起,牵动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额角冷汗涔涔。苏明雪眉头微蹙,几乎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搀扶,却在半途又生生顿住,只是冷冷地看着。

林青萝连忙上前,小心地托住何济的后背,将他扶坐起来。何济靠在青萝身上,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和温热,深吸一口气,左手执笔——右手已暂时废了。他蘸饱浓墨,目光死死锁定联络图上那个“联”字!意念疯狂凝聚!识海中《测字玄机录》关于“拆解关联”、“洞察根由”的玄奥符文剧烈闪烁!

> **“联者,丝系双耳,车马相连!意锁一字,拆骨剥筋!敕令——显真!”**

蘸着浓墨的笔锋,带着一股穿透纸背的意念,狠狠落在草纸的空白处!这一次,他写下的,正是那个“联”字!但这个字在他笔下,结构被刻意拉长、扭曲,充满了拆解与追溯的意味!尤其是左边的“耳”与右边的“关”,笔划之间隐隐有撕裂的痕迹!

“联”字完成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意念波纹扩散!何济眉心剧痛如同针扎!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纷乱的画面碎片!

破碎的画面:

* **画面一:** 一群穿着杂色皮袄、手持狼牙棒和砍刀、眼神凶狠、脖子上挂着粗糙狼牙项链的山贼,正对着一个面色阴鸷、留着山羊胡、穿着绸缎袍子、手指上戴着硕大翡翠扳指的中年人(“七爷”?)俯首听令!背景是连绵的灰色山峦,风格粗犷彪悍!——这是第一路,北山“苍狼匪”!

* **画面二:** 另一伙人,黑衣蒙面,动作迅捷如鬼魅,背负劲弩,腰间悬挂着淬毒的匕首和飞爪,在一处幽暗的溶洞里集结。为首者身形瘦高,脸上戴着半张狰狞的鬼面具,沉默地擦拭着一柄狭长的苗刀,刀身幽蓝!——第二路,行事诡秘,擅长暗杀突袭的“影杀众”!

* **画面三:** 第三伙人最为奇特!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僧衣或道袍,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油彩,手中拿着奇形怪状的铃铛、骨笛、人皮鼓等法器,围着一堆篝火跳跃、念咒,篝火上烤着不知名的兽类,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腥甜气息!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佝偻、拄着人骨杖、脸上画满诡异符文的老太婆,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和贪婪!——第三路,邪门外道,精通毒蛊巫术的“百鬼窟”!

三幅画面如同闪电般交替闪现!最终定格在那三路匪首与“七爷”在一张简陋木桌上,以酒水画押结盟的场景!木桌一角,赫然刻着一个扭曲的、如同三头蛇缠绕的怪异符号!

噗!

何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溅在刚刚写下的“联”字上,迅速洇开!强行引动秘术追溯如此庞大的信息,反噬瞬间加剧!眉心血纹红光爆闪,灼痛如同岩浆灌脑!他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再次昏厥!

“济哥哥!”林青萝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住他。

“何济!”苏明雪也失声惊呼,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慌乱。

“三…三伙…”何济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声音微弱却如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北山苍狼…影杀众…还有…百鬼窟的妖人!他们…联手了!背后…有个‘七爷’!结盟…用的是…三头蛇印!”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苍狼匪?!是盘踞在北山黑风岭的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他们不是和影杀众有仇吗?”一个老成些的苏府护卫失声叫道,脸上血色尽褪。

“影杀众…传说中拿钱办事,从不留活口的杀手组织!他们怎么会和山贼搅在一起?”另一个护卫声音发颤。

“百…百鬼窟?!”林青萝更是如坠冰窟,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不是一直在南疆十万大山吗?怎么会跑到这里?那些妖人…会用毒蛊害人…会…会生吃人心的!” 百草谷的惨剧瞬间涌上心头,恐惧让她浑身冰冷。

苏明雪的脸色也彻底变了。苍狼匪凶悍,影杀众诡秘,百鬼窟邪异!这三股势力单独一股都足以让桃源镇焦头烂额,如今竟然联手!背后还有一个神秘的“七爷”统筹!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桃源镇的灭绝计划!仅凭苏家护卫和镇上的民壮,绝无可能抵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小院。

“求援…求援的人已经派出去快一个时辰了!就算府衙肯出兵,最快也要两天才能赶到!来不及了!”一个负责联络的护卫冲进来,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两天…七月十五子时前根本赶不到!”绝望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还有…还有祖祠…”林青萝猛地想起什么,看向何济,“祖祠正殿…那道金光…那股气息…还有刚才那两个杀手被吓跑的样子…济哥哥,祖祠下面…是不是…是不是藏着什么?”

何济靠在林青萝怀里,闭着眼,剧烈地喘息。眉心血纹灼痛欲裂,脑海中混乱一片。祖祠正殿下的嗡鸣…那冲破殿顶的暗金光柱…那苍凉、威严、痛苦又暴戾的恐怖气息…还有那两个白面具惊恐逃窜的样子…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惊天的秘密!《测字玄机录》和《医蛊双生经》就来自祖祠!何老太太的身份…前朝秘辛…难道…下面镇压着什么?

这个念头刚起,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剧痛猛地袭来!仿佛触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别…别问…”何济艰难地摇头,声音断断续续,“那不是…我们现在…能碰的…当务之急…是破局…活命…”

就在这时,院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哭喊!

“何少爷!救命啊何少爷!” 只见王猎户背着他的老娘,跌跌撞撞冲进院子。王猎户一脸惊惶,他背上的王老娘更是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如同打摆子般剧烈抽搐,双手在空中乱抓,口中发出含混不清、充满恐惧的呓语:“鬼…好多鬼…穿白衣服…戴笑脸…挖我的心…别过来…别过来…”

“何少爷!我娘…我娘从祖祠那边跑回来就成这样了!”王猎户噗通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她非说…非说看到祖祠破洞里爬出来好多穿白衣服、戴笑脸面具的鬼…要抓人挖心…我娘她…她是不是撞邪了啊!”

离魂癔症!和之前的张娘子一模一样!显然是被祖祠剧变和那恐怖气息直接吓破了胆!

众人心头更沉。恐慌已经开始在镇民中蔓延了!

“扶她过来!”何济强打精神,声音嘶哑。

王猎户连忙将不断抽搐、胡言乱语的王老娘扶到竹榻前。

何济凝神,运转《测字玄机录》中“安魂定魄”的心法,意念艰难凝聚。他伸出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食指,蘸着林青萝刚刚端来的、尚未喝完的参汤药汁(蕴含一丝九转玉髓露的生机),在王老娘剧烈颤抖、满是冷汗的额头上,凌空书写下一个由淡金色药汁构成的、充满安抚与归引之意的——“归”字!

> **“魂惊魄散,如坠幽冥!药引归途,字镇邪妄!敕令——安魂!”**

药汁构成的“归”字完成的刹那,王老娘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定住!那翻白的眼睛出现了一丝挣扎和迷茫!口中混乱恐惧的呓语也停了下来。

“鬼被打跑了,”何济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定海神针,带着安抚心神的意念,“被祖祠的神光打跑了。你很安全,回家了。睡吧…睡醒了,就都好了…”

随着他的话语和王老娘额头上那“归”字散发的宁神药力,王老娘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剧烈的抽搐停止,眼神中的惊恐慢慢被茫然和疲惫取代。头一歪,靠在王猎户怀里,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平稳。

“神了!何少爷真是神了!”王猎户又惊又喜,连连道谢,背着沉睡的母亲千恩万谢地走了。

然而,何济的脸色却更加惨白,额角冷汗如瀑。这看似简单的安魂定魄,对他此刻的状态而言,消耗极大。眉心血纹灼痛加剧,左臂的伤口也因用力而再次渗出血迹。

苏明雪默默递过一块干净的布巾。林青萝则连忙端来参汤喂他。

刚喝了两口——

“让开!让开!何少爷!快看看我爹!” 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年声音响起。只见镇东开杂货铺的钱掌柜被两个伙计用门板抬着,急匆匆冲进院子!钱掌柜脸色青黑,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最恐怖的是,他的左边脸颊上,赫然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脓包!脓包呈现诡异的紫黑色,表面布满扭曲的黑色血丝,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脓包的顶端,竟然隐隐形成一张扭曲痛苦的鬼脸形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鬼…鬼面疮?!”旁边一个见多识广的老护卫失声惊叫,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连连后退,“这是…这是被厉鬼缠身索命的恶症啊!沾上就死!没救的!”

钱掌柜的儿子钱小栓噗通跪在何济榻前,哭喊道:“何少爷!求您救救我爹!傍晚还好好的…刚才在铺子里理货,突然就说脸痒…一抓就…就鼓出这么个鬼东西!越来越大了!何少爷!您一定要救救我爹啊!”

恐慌再次升级!鬼面疮!这在民间传说中就是被恶鬼诅咒的绝症!它的出现,如同死亡的宣告,瞬间击溃了院内众人刚刚因王老娘被救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绝望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

苏明雪眉头紧锁,清冷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这疮…邪门!绝非寻常病症!

林青萝看着那蠕动的鬼脸脓包,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恐惧看向何济。

何济的目光死死锁定钱掌柜脸上的“鬼面疮”。那紫黑的色泽,扭曲的鬼脸,散发的腥臭…他脑中《医蛊双生经》急速翻动!这绝非厉鬼索命!而是…蛊!一种极其阴毒、融合了尸毒和怨念的——“怨面尸蛊”!

此蛊发作极快,一旦鬼脸成型,蛊虫破体而出,宿主顷刻毙命,周身血肉化为脓水,剧毒无比,沾染者亦难幸免!钱掌柜脸上的鬼脸已隐隐成型,情况危在旦夕!

“取火盆!烈酒!银针!快!”何济厉喝!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变形!

林青萝和苏府护卫立刻行动起来。

何济强撑着坐直身体,不顾左臂剧痛,右手颤抖着(勉强能动)取出银针包,捻出七根最长的三棱针!同时吩咐林青萝:“青萝!取我药箱底层那个黑陶罐!里面是‘火蚁卵’!快!”

火蚁卵?!众人皆惊!那可是至阳霸道的玩意儿!

林青萝不敢怠慢,立刻翻出那个贴着符箓封条的黑陶罐。

何济深吸一口气,眼中寒芒爆射!他运转《医蛊双生经》中最为凶险霸道的“以蛊克蛊·焚阴破邪”秘法,口中念诵艰涩口诀:

> **“尸怨缠魂,蛊聚成面!阴毒蚀骨,阳火焚天!蚁兵听令,噬邪吞怨!金针锁脉,敕破鬼颜!”**

念诵的同时,他左手快如闪电!三棱针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刺入钱掌柜鬼面疮周围的七处大穴!针入极深,针尾嗡嗡震颤,瞬间封锁了蛊毒蔓延的路径!那蠕动的鬼脸脓包仿佛被激怒,搏动得更快了!

与此同时,何济右手猛地拍开黑陶罐的符箓封口!一股灼热霸道的气息瞬间弥漫!他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闪电般从罐中夹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表面布满金色斑点、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火蚁卵!

“摁住他!”何济低吼!

苏府护卫立刻死死摁住昏迷的钱掌柜。

何济眼神一厉,右手快如幻影!将那枚滚烫的火蚁卵,狠狠按在了钱掌柜脸上那蠕动的鬼面疮正中心!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油脂!一股刺鼻的焦臭白烟猛地腾起!钱掌柜的身体如同被电击般剧烈弹跳起来,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那鬼脸脓包疯狂扭曲搏动,表面的黑色血丝如同活蛇般挣扎,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有无形的邪物在烈火中哀嚎!

火蚁卵恐怖的阳火之力疯狂注入!霸道地灼烧、吞噬着阴毒的尸怨蛊力!

何济毫不停歇,左手再次捻针!这一次,他运转“金针渡厄·净邪祛毒针诀”,口中念诵:

> **“金针引路,火炼邪氛!怨毒如潮,阳火为焚!窍穴洞开,秽气外引!急急如律——净!”**

七根三棱针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或捻或提,或弹或震!每一次动作,都引导着火蚁卵霸道的阳火之力,精准地冲击、焚烧着脓包内盘踞的阴毒蛊虫!同时,针尖微微颤动,将焚烧后产生的污浊秽气,一丝丝引导出来!

只见那鬼面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紫黑色迅速褪去,变成了焦黑的死皮!那股腥臭也变成了焦糊味!钱掌柜的惨嚎声渐渐微弱,最终平息,青黑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下来。

“拿酒来!浇上去!再剜掉焦痂!”何济声音疲惫至极,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护卫立刻用烈酒冲洗伤口。林青萝忍着恶心,用小刀小心地剜掉钱掌柜脸上那块焦黑的死皮。下面露出了鲜红的嫩肉,虽然狰狞,但已无那恐怖的鬼脸和黑丝!

“活了!我爹活了!谢谢何少爷!谢谢活菩萨啊!”钱小栓看着父亲平稳的呼吸,激动得涕泪横流,对着何济连连磕头。

然而,何济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向后倒去,口中再次溢出鲜血,眉心血纹红得刺目!连续两次救人,尤其是最后强行催动火蚁卵克蛊,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心神和体力!反噬如同狂潮,彻底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济哥哥!”

“何济!”

林青萝和苏明雪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夜色深沉,祖祠小院内弥漫着血腥、药味和劫后余生的沉重。油灯昏黄的光芒摇曳,映照着何济惨白如纸、昏迷不醒的脸。林青萝跪在榻边,用沾湿的布巾一遍遍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和嘴角的血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苏明雪站在一旁,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泄露着内心的波澜。

“大小姐,府衙那边…有回信了!”一个浑身尘土、气喘吁吁的护卫冲进院子,带来了众人期盼已久的消息,却让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守备大人…守备大人说…说山贼势大,武陵城兵力空虚,需严防死守…实在…实在分不出兵救援桃源!让我们…让我们自求多福!顶多…顶多派几个捕快过来…看看情况…”

自求多福?几个捕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小院。仅存的希望破灭了。面对三路凶残的山贼联军,桃源镇成了被彻底抛弃的孤岛。

“天杀的狗官!”

“这是要我们全镇人等死啊!”

护卫们愤怒地咒骂着,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

苏明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传令!苏府所有护卫、仆役、佃户,凡青壮男丁,即刻到祖祠前集合!分发武器!镇中所有人家,紧闭门户,老弱妇孺藏入地窖!所有水井、粮仓,加派人手看守!告诉所有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凛冽:

**“桃源是生我养我之地!今日贼寇欲屠我父母,戮我妻儿!苏家,与桃源共存亡!纵是螳臂当车,亦要溅贼寇一身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护卫们被这决绝的宣言激起了最后一丝血性,红着眼睛嘶吼起来,纷纷冲出院门去传递命令,组织防御。

小院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噼啪的爆响和林青萝低低的啜泣。

苏明雪缓缓走到榻边,看着昏迷的何济和哭泣的林青萝,声音低沉而疲惫:“把他…抬到我苏家在镇中的别院。那里更安全些。你也去。” 她看了一眼林青萝。

林青萝抬起泪眼,看着苏明雪冰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黯然的侧脸,用力点了点头。她知道,苏明雪这是在做最后的安排。别院,或许是这个冰冷大小姐心中,最后能给予的一点点庇护。

几名护卫小心地抬起昏迷的何济。林青萝紧紧抱着那个油布包和染血的联络图,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跟在后面。

苏府别院位于镇子相对中心的位置,是一处三进的院落,院墙高厚,易守难攻。何济被安置在内院一间干净温暖的厢房里。林青萝守在一旁,看着何济惨白的脸,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传来镇子里混乱的脚步声、呼喊声、妇孺压抑的哭泣声…死亡逼近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别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让我进去!我要见何少爷!何少爷救命啊!” 一个苍老而绝望的声音哭喊着。

守门的护卫厉声呵斥:“滚开!何少爷重伤昏迷!不见人!”

“求求你们!行行好!只有何少爷能救我孙子了!他…他快不行了!” 老人哭天抢地。

林青萝听得心酸,起身走到院门处。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污垢的老乞丐,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同样脏兮兮、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小男孩,正跪在门外拼命磕头。小男孩脸色发青,嘴唇乌紫,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老人家,怎么回事?”林青萝问道。

“姑娘!行行好!让我见见何少爷吧!”老乞丐看到林青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道,“这孩子…这孩子是我在镇外破庙捡的流民娃…一直好好的…刚才…刚才突然就倒了!浑身发冷,嘴唇发紫…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眼看就不行了啊!求何少爷发发慈悲!救救这孩子吧!”

林青萝看着那孩子青紫的脸和微弱的气息,心头一紧。她认得这症状,很像急性的“寒厥闭气”,若不及救治,顷刻毙命!可济哥哥…

“济哥哥他…”林青萝正欲婉拒。

“让…让他进来…”一个极其虚弱嘶哑的声音,如同游丝般从内院厢房传来!

林青萝猛地回头,只见苏明雪正扶着门框,何济不知何时竟已挣扎着半坐起来,脸色依旧惨白如纸,眼神却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燃烧着!

“济哥哥!”林青萝又惊又喜又心疼,连忙跑过去。

老乞丐抱着孩子,连滚爬爬地冲进院子,跪倒在厢房门口。

何济靠在苏明雪身上(苏明雪身体微僵,却没有推开),目光落在那气息奄奄的孩子脸上。他伸出颤抖的左手(右臂暂时无法用力),运转《测字玄机录》中“望气诊脉”的心法,意念艰难凝聚。虽然无法切脉,但那孩子周身弥漫的一股阴寒死气,以及眉心一丝若有若无的灰败纹路,已足够他判断。

“不是寒厥…”何济声音微弱,“是…‘阴煞缠心’…这孩子…在破庙里…冲撞了积年的阴秽死气…引煞入体…”

他看向老乞丐,强提一口气:“你…在破庙…可曾…动过什么东西?或者…这孩子…碰过什么?”

老乞丐一愣,随即猛地想起什么,惊恐道:“有…有!庙里墙角…有个…有个烂了一半的破布娃娃!眼睛是两颗黑石头…看着邪性!这孩子…这孩子好奇…捡起来玩了一会儿…就…就这样了!”

破庙…邪性布偶…引煞入体!

“取…取朱砂…黄纸…烈酒!”何济喘息着吩咐。

林青萝立刻备好。

何济左手艰难地执笔,蘸饱混合了烈酒的朱砂。他运转《测字玄机录》中“破邪驱煞”的心法,意念凝聚于笔尖,带着一股破除阴秽、引渡生机的决绝意志,在黄纸上飞快书写下一个笔画刚劲、充满纯阳破煞之意的——“阳”字!

> **“阴秽缠魂,煞气锁心!朱砂引路,烈酒为薪!纯阳破障,敕令归真!急急如律——驱!”**

朱砂写就的“阳”字完成的刹那,一股灼热的纯阳气息瞬间从符箓上散发出来!何济左手捏住符箓,口中念诵真言,猛地将符箓拍在那孩子青紫的额头上!

嗤——!

符箓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响!一股淡淡的黑气如同被灼烧般从孩子额头冒出,迅速消散!孩子青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乌紫的嘴唇也恢复了血色!紧接着,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哇地吐出一小口带着腥味的黑痰,随即哇哇大哭起来!气息虽然虚弱,却已恢复通畅!

“活了!活了!谢谢活菩萨!谢谢何少爷!”老乞丐抱着哇哇大哭的孙子,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何济连连磕头。

何济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苏明雪怀里,意识再次沉入黑暗。眉心血纹暗淡,却依旧灼热。

苏明雪抱着怀中昏迷不醒、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何济,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滚烫的额头,清冷的眸子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无法掩饰的痛惜和一丝…茫然。这个痞赖的少年,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挣扎,一次次拼尽最后力气去救人,他到底图什么?

“大小姐!不好了!”一个护卫惊慌失措地冲进院子,“镇子东头…李屠户家…全家…全家都疯了!拿着刀互相砍杀!嘴里喊着‘鬼来了!杀鬼!’ 已经伤了好几个去拉架的邻居了!”

恐慌如同瘟疫,在死亡阴影下彻底爆发了!

苏明雪深吸一口气,将何济轻轻放平,盖好薄被。她站起身,脸上最后一丝柔软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属于苏家大小姐的威严:“调一队护卫过去!强行镇压!锁起来!告诉他们——”

她的声音如同冰刀,斩开混乱:

**“鬼还没来!想活命,先管好自己的刀!谁再敢乱,扰乱人心者——杀无赦!”**

“是!”护卫领命而去。

天色微明,晨曦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阴云,却无法驱散笼罩桃源镇的绝望和死寂。别院厢房内,何济依旧昏迷。林青萝守在榻边,身心俱疲,目光落在手边那个染血的油布包上。她想起了里面还有狗娃画的那张草纸。

她颤抖着手,将油布包打开,取出那张沾满油渍和泥土的草纸——简陋的慈云庵野桃林,几个拿着铲子的小人。她之前只注意了正面的图,此刻,在昏暗的晨光下,她下意识地将草纸翻了过来…

纸的背面,赫然用某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颜料(像是血混合了朱砂),画着几个更加扭曲、诡异、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线条狂乱,如同孩童的涂鸦,又像是某种古老邪异的图腾!其中一个符号,扭曲盘旋,隐隐像是一条…双头蛇?

“这是…什么?”林青萝的心猛地一跳!狗娃在油纸里藏着的…不仅仅是正面的图!还有背面的…鬼画符?他一个痴傻孩子,怎么会画这种东西?这代表什么?

就在这时!

“咳…咳咳…” 昏迷的何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济哥哥!”林青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扑过去。

何济在剧痛和混乱的梦境中挣扎。他仿佛又看到了祖祠正殿那巨大的破洞…看到了破洞深处无尽的黑暗…看到了黑暗中一双巨大、冰冷、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暗金色竖瞳!那双瞳孔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深渊!

“呃啊!”他猛地睁开眼!血丝密布的眼中充满了惊悸和痛苦!眉心血纹灼痛欲裂!

“济哥哥!你怎么样?”林青萝带着哭腔问。

何济剧烈喘息,目光涣散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聚焦。他看到了林青萝手中那张翻过来的草纸…看到了纸背面那几个扭曲诡异的“鬼画符”…尤其是那个双头蛇般的符号!

就在他的目光触及那个双头蛇符号的刹那!

嗡——!!!

他识海中,《测字玄机录》如同受到某种强烈的刺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无数关于“双生”、“契约”、“盟誓”的玄奥符文自动浮现、组合、碰撞!

一个清晰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 **“双蛇缠枝,盟约之印!桃林深处,双生树洞!信物…在洞!明日午时前…必须找到!否则…大祸临头!全镇…皆亡!”**

噗!

何济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他用尽最后力气,染血的手指死死抓住林青萝的手腕,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急迫:

“慈云庵…野桃林…双生…老树…树洞…信物…明日…午时前…必须…找到…否则…全…镇…皆…亡!”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眉心的血纹,红得如同泣血。

林青萝呆呆地看着手中染血的草纸背面那扭曲的双头蛇符号,又看看怀中气若游丝的何济,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双生树洞?信物?明日午时?

全镇…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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