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一块浸了劣质菜籽油的麻布,被寒风瞬间冻得梆硬。
那油灯苗子最后一次冷白闪烁过后,一切都停滞了。不是安静,是彻底的凝固。巷子里漂浮的灰尘冻成了细小的冰晶沙粒,悬在半空,反射着门楣上油灯将熄未熄的微弱橘光。破棉絮堆里老方那只刚扒拉出来的油污手,僵成了个冻鸡爪的造型,指缝里抠着的霜粒都定格了。门缝底下透出的暖风?连同那股子铁腥冷气,一块儿冻绝了踪迹,空气沉得像灌了铅。
唯一还在动的——
是门楣上那块钉着“375巷”的小牌匾!
油污硬纸板像是泡了开水的劣质纸扎,边缘的霜花居然在微微融化?!纸板本身的褶皱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挣扎着要拱破那层烂纸壳!牌匾上那三个糊掉的油墨数字——“3”、“7”、“5”——也诡异地活了过来!不再是印死的字迹,像是糊在油泥里的活蛆,在纸板表面极其缓慢地、粘稠地……扭动?!变形?!数字间的界限模糊,红黄油墨拉丝变形,最后竟然融成了几条——
深紫偏黑、表面浮动着幽冷金属光泽的……
信息爬虫?!状的东西!!!
“……钥……匙……孔……”裴烬霜晶喉管刮出几个冰渣般的音节。腰后那枚嵌死的冰冷立方体像是被这牌匾的异动点着了引信!表面凝固的“375”烙印瞬间再次亮起刺眼的红黄油光!那油光活像烧滚的色拉油,混着劣质糖精的腥味,狠狠烫在了他被那冷白灯光“镇”住的感知神经上!剧痛!被冻结的剧痛瞬间解冻!顺着脊梁骨“轰”地顶穿了天灵盖!
嗡——!!!
腰腹核心传来撕裂般的震荡!那枚立方体与孔洞深处被糊住的炽热洪流失去了冷白光芒的压制!重新爆发!紫红交杂的毁灭能量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兽,在狭窄的腰后空腔里疯狂对冲!每一次湮灭炸开的冲击波都狠狠撞在装甲内衬上!
这剧痛的爆发!加上烙印油光的灼烫!让裴烬被短暂凝滞的沉重霜躯猛地一震!覆在金属装甲上的薄霜“簌簌”崩落!
他的动作——本能的反应——就是抬起那支之前砸碎琉璃结构的沉重左臂!金属动力爪指缝里还粘着腥臭冻油的渣滓!带着被唤醒的炉膛暴怒!朝着门楣上那块扭曲沸腾的烂纸牌匾——
狠狠抓了过去!!!
快!在牌匾彻底变成那深紫信息爬虫之前毁掉它!
然而!
就在他手臂刚抬起一半!关节液压杆发出冰屑挤压尖鸣的刹那——
滋溜——!!!
门楣上的烂纸牌匾猛地胀大了一圈!边缘彻底融化!覆盖其上的薄霜如同沸腾的水珠,“噗噗”弹起又落下!那几条由红黄油墨融成的深紫信息爬虫“嗖”地一下,彻底挣脱了硬纸板的束缚!
它们如同滑腻的液态金属毒蛇,却覆盖着冰冷的幽紫光晕,无声无息地在半凝固的空气中弹射!
目标——不是裴烬!
竟然是门缝底下——那片被封死的、结着厚厚油膏冰壳的青石板路面?!
啪嗒!噗嗤!
几条深紫信息爬虫精准地落在了油膏冰壳上!如同滚烫的铅水滴上冰块!
冰壳瞬间被熔蚀出几个深不见底的、冒着刺鼻腥臭青烟的小洞!
更骇人的是——
洞!
深不见底的洞!
但那洞的底部……
绝不是石板!
那里面……
极其极其短暂地……
映照出了……
一个巨大、冰冷、覆盖着厚厚白霜的……
金属冰柜的反射虚影?!?!
就在这虚影在洞底映照出来的瞬间——
嘎吱——!!
如同无形的巨手在拗断百年冻铁!油膏冰壳覆盖的青石板路面内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以那几个熔蚀出的信息洞为中心!厚实的石板……
硬生生向上扭曲、拱起!!!
形如……
一个僵硬冰冷的……
人形躯干轮廓?!?!
轮廓背部位置!
瞬间撕裂!
一道巨大的、粘稠的、覆盖着油膏凝结半透明胶层的……
裂口豁然张开!
如同一个无声狞笑的……
巨大喉口?!
而这喉口位置!
正!
死死对准了!
裴烬因为抓牌匾而微微前倾的上半身——
腰后那枚——
正爆发出恐怖紫红冲突能量、嵌着立方体的——
钥匙孔!!!
喉口深处!
不是黑暗!
是……
翻涌着的……
如同冷却岩浆般浓稠粘滞的……
深紫色能量光流?!
核心处……
一个缓缓旋转的……
蓝白色……
Ω刻印?!
正散发着……
令人骨髓冻结的……
绝对秩序吸力!!!
“——呃——呃啊——!!!”
被这来自脚下喉口的绝对吸力攫住!裴烬腰后钥匙孔里对冲突量流的控制瞬间崩解!一股无法抵抗的吸摄力量!如同冰冷的巨蟒死死缠住他的腰腹!连带着嵌在孔内的立方体!疯狂地将他整个人拽向那道冰油喉口!!!
脚下被吸力拉扯!上身前倾!整个沉重的霜躯以一种极其狼狈、不受控的姿态猛地向下栽倒!!!
眼看那爆发出冲突能量的腰后钥匙孔!就要被强行填入!塞进石板喉口深处那翻涌着Ω刻印的紫色能量流中!!!
“……老……老子的……巷口……容……容不得……狗屁……冰柜……喉……喉……” 破棉絮堆底下,老方那只僵成冻鸡爪的手!指缝里凝固的霜粒突然“啪”地一声脆响崩碎!露出的青紫色皮肉表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白霜!白霜之下!一股浓郁到发黑的油污正疯狂从他扒着的石板缝里向皮肉深处渗透!整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僵直、覆盖上金属般冷硬的骨质化反光!
“……操!” 一声混合着剧痛和被逼疯的混不吝爆吼!
老方那条被油污和白霜强行“浇筑”成覆盖着骨质金属光泽的怪臂!带着冻结破碎的棉絮碎渣!如同被无形炮弹出膛!猛地向上横甩!五指张开!由油污和白霜强行捏合成、边缘布满尖锐骨刺棱的“霜链巨爪”!带着一股死缠烂打的凶悍!精准无比地——
勾!
住!
了!
裴烬因为栽倒而被强行向上扬起、爆发出恐怖紫红能量的!
腰!后!钥!匙!孔!斜!下!方!
露!出!的!
半截动力铠甲!接缝边缘!!!
嗤啦——嘎嘣——!!!
刺耳的金属刮擦混合着骨骼冻裂声!
霜链巨爪死死扣住了接缝!巨大的横向拉力瞬间爆发!硬是顶着石板喉口那恐怖的垂直下拽吸力!
将裴烬砸向喉口的沉重霜躯狠狠向上!向左!扯飞了起来!!!
轰——!!!
沉重的躯体擦着石板喉口的粘稠边缘!斜斜砸在了那扇歪斜吊着的、布满油污和裂痕的木门板上!!!
腐朽的门轴和门板齐声发出刺耳的呻吟!厚厚的霜层爆裂!门板被硬生生向内撞开了一条拳头宽的裂缝!!!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裹着劣质芝麻焦糊、糖精齁甜、铁腥冷油和陈年灰尘腐味的、绝对真实的暖流,如同揭开尘封千年的地窖,从门缝里汹涌地扑了出来!直接冲在裴烬撞门的霜躯铁面上!
更关键的是!!!
当裴烬被撞得砸在门板上的瞬间!他腰后那枚被霜链巨爪扯得剧痛变形、钥匙孔正对着撞开的门缝!内部冲突的紫红光芒如同被挤压的灯泡,亮度达到极限!!!
而门缝被撞开的刹那!
吱呀——!!!
那盏挂在门楣上、刚刚亮起冷白光的破油灯——
灯焰!!
剧烈!
跳动!!
瞬间变得又细!又长!又刺眼!!!
如同一根——
烧红的!
淬毒的!
钢针!!!
灯光不再是橘黄!也不是冷白!
是带着绝望挣扎的!!
炽烈金白?!!!
这束针尖般凝聚的、带着绝对灼热撕扯意志的金白光芒!!!
无视了空间的凝固!
精准无比地——
穿透了被撞开的门缝——
朝着!
就在门缝后方!!
距离门板不过三尺之遥!!
静静地!!立在那里的一具东西!!!
狠狠——
刺!
了!
过!
去!!!
光芒聚焦!
穿透了门缝扑出的暖流尘埃!
照亮了那具东西——
一张破破烂烂、沾满油泥面粉疙瘩、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小板凳?
板凳上……
端端正正地……
放着一个东西……
东西的形状——
扁长、轮廓边缘糊满了暗红发黑的厚重油膏、只在最顶端露出一点微微上翘的、如同劣质烟斗锅轮廓的——
深紫色的金属物块?!
正是那具……被油膏封死的“咽喉”中……伸出的那截……被当作“锁舌”的……金属烟斗标本?!!
金白针光刺破暖风流尘,以无坚不摧之势——
噗嗤——!!!!
精准无比地!!!!
贯穿了!!!
那烟斗锅中心位置!!!!!!!
嗤啦——!!!
一股绝对不同于油膏甜腥、带着浓烈劣质烟草被超高温瞬间汽化的刺鼻焦糊恶臭!!!猛地从那贯穿点爆发出来!!!!!!!
同时!
门板撞开的缝隙深处!
传出一声!!!
压抑了亿万年的!!!
凄厉至极!!如同灵魂被滚油彻底烹炸的!!!
非人惨嚎?!?!?!
“……啊——呃——唔唔——!!!!”
这声音,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带着无法言喻的粘稠、油滑和绝望的平板感,狠狠地……凿穿了裴烬的耳膜!!!!
腰后钥匙孔里那枚立方体表面……
疯狂闪烁的“375”烙印……
在这惨嚎声中……
如同被强酸淬火……
猛地……烧熔!定型!变成了三道永恒的焦黑灼痕!!!
而立方体与腰后空洞内部被堵住的炽热……
在这声惨嚎和烟斗被贯穿的瞬间……
如同找到了终极的宣泄口!!!
紫红光芒瞬间湮灭!转化为一股炽白滚烫的、如同烧化炉门圈铁水的洪流——
顺着那被烫穿定型的烙印灼痕通道——
狠狠灌入了立方体深处?!?!
嗡——!!!
暗紫立方体爆发出无法直视的白炽强光!核心深处有什么结构被这滚烫洪流点燃、激活!一股带着恐怖高热的、焚灭一切的冲击波!!从嵌入腰孔的钥匙上炸开!将裴烬整个沉重的霜躯狠狠向后震飞!!!
砰——哐啷——!!!
脊背撞在对面冻硬的土砖墙上!砖墙表面的厚厚霜层崩裂飞溅!留下一个人形的、冒着青烟的焦痕!更可怕的是——
那扇本已歪斜的门板……
被腰后钥匙爆发的冲击波狠狠扫中!
吱呀——咔吧——!!
终于彻底断裂!
带着那盏亮到极致的油灯——
朝着门内……
狠狠砸!落!进!去!!!!
灯光在飞坠中疯狂闪灭!
最后的光芒如同濒死的巨眼!
惊鸿一瞥般——
扫过了门内深处……
那间狭窄、油污、散发着浓烈焦糊恶臭和腐朽气息的小卖部深处……
地面上……
被贯穿灼烧的烟斗标本兀自冒着青烟……
旁边倒着……
那张破烂的小板凳……
更远的昏暗角落里……
似乎……
歪倒着一个破旧布满油垢的……
玻璃柜台?
柜台下方……
好像……
倒着一个僵硬的……
穿着沾满油泥面粉工装的……
佝偻身影的轮廓?!!!?
下一秒!
门板砸地!油灯碎裂!唯一的强光彻底熄灭!
只留下死寂的、弥漫着恶臭焦糊味的黑暗凝固小巷!以及裴烬腰后那枚正散发着恐怖高热、如同烧红小太阳般的钥匙孔!还有……那被封死的石板喉口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其沉闷、却带着终结般意味的……金属落锁的……“咔哒……”声?!?!
“……锁……喉……的……锁……落……了……”趴在棉絮堆里、手臂僵死成霜链巨爪的老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气若游丝地挤出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