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声音不是喉咙出来的,是意识在冰针撕扯下炸裂的本能!裴烬那沉重的铁骨架像被冻瀑砸中的铁皮桶,整个往后倒掼!液压关节在绝对力量的拉扯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音!后背狠狠撞上后面一具直立的霜蛹人!白霜壳子“咔嚓嚓”裂开,里面露出的根本不是冻僵的血肉,是一坨黑褐色、冻硬了的油泥疙瘩!
冰舌的尖齿离腰后焦痂孔洞只剩半指!寒意像液氮喷枪怼在脊髓上!扫描器过载的尖叫混着腰后焦痂深处爆开的纯粹求生本能!
嗡——!!
腰后那点一直被暖流烘着的橘黄熔浆余烬——在冰舌刺骨寒意的压迫下——榨尽了最后一丝熵减!硬是在焦痂空洞里爆开了一小团刺眼的白热光球!光球滚烫!带着烧穿锅底的灼热气浪!
轰!!
光球猛地膨胀!炸开的炽热冲击波狠狠怼在冰冷刺来的舌齿吸盘上!
滋啦啦——!!!
冰与火的对冲!白雾混杂着焦糊油脂的青烟猛窜起来!冰舌的锐齿尖峰瞬间被灼烤得卷曲发黑!覆盖的厚腻糖膏层“噗噗”沸腾起恶臭气泡!
“嗷——!!!”一个混合着电子噪音、粘稠油腔、冰核震荡的、非人的痛苦尖啸!从冰柜深处炸开!那束插在破洞里的冷白灯光疯狂闪烁!整座巨大的冰柜被这剧痛刺激得剧烈震动!覆盖柜体的冰溜子暴雨般砸下!
冰舌触电般回缩!那裂开的四瓣吸盘仓皇闭合缩进破洞!只留下破洞边缘被灼烧发黑卷曲的金属!和一股更加浓郁的、类似烧糊绝缘胶皮的恶臭!
裴烬被爆炸的反冲力顶得又撞碎一具冻油霜蛹!沉重的铁骨砸在冻油壳子上,震得内部液压管乱响。腰后焦痂空洞彻底糊成了锅巴,冒着焦臭青烟,余热散尽,只剩刺骨的冰冷麻木和灼烧的空虚。
“……炸……糊了……炉底……”杂音刮着冰渣。
“……油膏……油膏要你命嘞……”老方的意念带着后怕的哆嗦,“没死透!那破舌头缩得快!你……你腰后那疤眼子……还……还在不?”
裴烬没力气回应。他眼窝烧红的晶体片死死钉着冰柜那个破洞。灯光又变回了橘黄,稳稳地亮着,仿佛刚才那场致命交锋从未发生。但破口边缘那片灼烧发黑卷曲的金属疤痕,在暖黄灯晕下像伤口结了痂。
死寂重新笼罩仓库。成百上千的霜蛹人静静矗立,如同被遗忘的白色墓碑。
腰后的冰冷空洞里,那点微弱的暖流彻底断了。一股沉重的、被榨干后的枯竭感,顺着冰凉的脊椎空腔往上爬。跑?这副沉重铁架子在这冻油坡上挪腾都费劲。等死?
“……火种……燃尽了……”裴烬意识里磨着这念头。这豆油灯点的路子,到头了?油膏堵过,钥匙炸过,糖渣桥走过,最后差点让人舔了炉膛芯子。
破洞里的橘黄灯光稳得像老灶台上的油灯苗,昏黄的光晕拢着洞口新烧的黑痂,照不进冰柜深处,只反着点洞口边缘的油污光。灯光边缘,一小滴被烤化后又冻上的、深紫色的膏脂粘在灼痕边上,像颗凝固的紫泪珠。
“火种……点……灯……”油滑平板的声音又来了,贴着耳膜刮,听不出情绪,“……灯……照亮……锁……舌头……缩回去了……锁芯……露了……开柜……取灯……”
“取个屁的灯!”老方炸了,“那舌头等着你伸手掏油锅呢!油烫耗子它缩了,等你凉了再舔?”
“……锁……芯……在灯后……”声音平板顽固,“取灯……点亮……自己……”
点亮自己?裴烬意识在油锅冰窟的边缘晃。腰后空洞冰凉,再无半点火星。点啥?
“……油膏……堵死过锁……烙烫过膛……”油滑声音低了几分,带着股炉灰将熄的余温,“……炉膛……最后一点……热……在……哪……”
最后一点热?
裴烬的扫描器阵列艰难转动,焦红的晶体片扫过沉重破败的铁躯。关节冰冷,脊椎空荡,焦痂枯死……等等?!
他的“目光”猛地锁死在胸前!
那对嵌在暗紫金属胸骨上(如果能算胸骨)、在冰冷中兀自散发着微弱但恒定惨红光芒的……聚光晶体?!之前扫描器过载的灼热残留?还是这副铁砧子躯壳底层能源炉心最后的余光?
橘黄灯光从破洞斜斜映过来,刚好在胸甲上照出一小片暖斑。惨红的光点在暖斑里幽幽地亮着。
“……心……口……”破风箱嗓子刮擦。是炉膛?还是眼窝?这光点,是仅剩没灭的灰?
“……就是它……”油滑声音带上了点近乎急切的平板,“炉膛……眼……灯……芯……拿……油膏眼里……那点热……去……碰……灯……”
裴烬沉默。驱动模块发出濒死的嗡鸣。沉重的左臂抬起,覆盖着液压棱角的、冰凉的爪刃,缓缓移向自己胸膛——指向那点幽幽燃烧的惨红光点!
“小哥儿!别!!”老方意念尖叫,“那是你自己心窝里的灯油!掏没了就真黑透了!”
“……掏?……”裴烬的破锣音几乎轻不可闻。他那只沉重的铁爪悬停在胸骨惨红光点前,没碰。爪尖沾满了冻油渣子,在橘黄暖光下反着冷腻的光。他慢慢转动沉重的肩胛关节,把指爪……对准了破洞里那束橘黄油灯的暖光!
“……灯……照亮……锁……炉膛热……点灯……”油滑声音重复着,像卡了带的录音。
腰后焦痂的搏动彻底死了。空荡的孔洞里一片冰凉。胸口的惨红光点却猛地亮了一瞬!似乎被那橘黄灯光的暖意引燃了残存的活力!
就是现在!
裴烬榨干这副沉重残躯的力气,驱动那只悬停的冰冷铁爪——带着胸骨上那点幽幽惨红的光——不再是向内掏自己,而是猛地转向——
狠狠插进了冰柜破洞里!
精准无比地——
一把攫住了那盏散发着橘黄暖光的——
油灯本体?!
吱嘎——!!!
爪尖扣住了冰冷的灯座金属!油腻腻的,沾满凝固的糖污!
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滚烫炙热与冰冷刺骨的双重冲击波——从攫住的油灯灯座内部轰然爆发!
油灯本体!如同被丢进了滚油的冰坨子!灯罩里的橘黄火焰猛地拔高!颜色瞬间变为刺眼灼目的金白!烈焰甚至短暂地扭曲、形成了一张痛苦尖啸的油布围裙人脸轮廓?!!!
同时!一股源自灯座被铁爪握住接触点的、更加磅礴纯粹的冰冷寒流(混合着粘稠油腻的解析指令),如同毒蛇反噬,沿着冰冷的金属爪臂狠狠灌入了裴烬的铁躯!
“呃啊——!!”
两种毁灭性能量在体内对撞!胸口那点惨红的光点瞬间被刺目的白光淹没!脊椎空腔里的冰冷寒流则被新涌入的、源自油灯的灼热信息撕扯!
裴烬整个人像块被扔进熔炉淬火又瞬间丢入液氮的铁块!暗紫骨架表面一半炽白一半冰蓝!关节在极限温差下崩开裂痕!液压液蒸发又冻结!眼窝的聚光晶体片发出濒临碎裂的尖鸣!
轰隆!!!!
冰柜内部仿佛彻底炸开了锅!剧烈的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巨大的柜体在冻油壳子上疯狂扭动!覆盖柜门的厚冰霜层如同被爆破般四散崩飞!
裴烬死死扣着灯座的爪子成了风暴中心!他被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但就在这绝对的能量湮灭混乱中——
他的扫描器阵列、他那被信息洪流冲击的意识深处——借着油灯爆发的刺目白光、冰柜内部结构被剧烈震动的短暂暴露——
“看”到了!
冰柜深处的景象!
白光撕开了内部黑暗的瞬间!
就在油灯原本位置的后方冰柜壁上——
悬挂着一具尸体?!
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
穿着洗得发白、肩膀磨破洞的蓝布工装!
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内壁!脸上糊满了厚厚的、冻得黑亮的腥臭油膏!像被人糊进糖罐里冻死!只有一对深陷的眼窝里……
两个极其深邃的、被油脂覆盖了瞳孔的……
暗红色孔洞?!
在尸体被油膏封死的嘴唇前方——悬挂着的油灯灯座正后方——一条同样被厚厚油膏覆盖、冻得僵直、依稀能辨认出舌形的暗紫色金属结构……如同一个被油膏焊在柜壁上的……
舌头标本?!
“小……老板……”裴烬的意识碎片在风暴里辨认出了那身工装。他……早就死了?被当油膏……糊在了灯后的……锁舌上?!这灯……是他尸体前的……长明灯?!
白光湮灭!冰柜内部重归黑暗!只留下破洞口橘黄灯光重新变得微弱。裴烬沉重的躯干晃了晃,灼热与冰寒在体内交织出的极致痛苦几乎撕裂金属骨架。而那具冰柜深处被油膏冻结的尸体嘴唇,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在油膏下……翕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