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晖入户,严父沉云自外归。其为人峭直寡言,虽于稚子殊无温色,然其子独慕其澹漠之姿,盖因其罕涉琐务,漠然处之反得逍遥。
吾整衣冠趋前,肃然启禀:\"母亲在上,儿有要事欲诉。\"
王母朱??蹙额,曰:“汝无需禀报,母亲皆了然。此等秽行何须启齿?汝等于山野苟合,竟敢私定终身?\"
吾抗声辩曰:\"昔者双亲以儿沉疴濒死,故以元心作冲喜之计。彼时朱??王府以十二版贴迎娶,六礼既成,今者重修旧好,岂同市井苟且?\"
王母朱??戟指厉叱:\"轩辕府门庭秽浊,满室鼠辈横行!\"
吾奋袂争辩:\"母亲所指,莫非咎其三叔卑劣?然元心非其血脉所出,焉能以他人罪愆株连清白?\"
王母朱??目眦欲裂:\"蚩氓同窠,积习成弊。吾乃娲皇嫡裔,岂堪与鼠辈共污天潢?\"
吾悲愤填膺,戟指诘问:\"既存此念,何故昔年假女娲宫威仪相胁?轩辕府本不愿嫁女,其双亲素来疼惜女儿,多次婉拒。今尔等过河拆桥,莫非早存弃逐之心?恰遇元心三叔乞赏,遂成尔等逐妻良机耶!\"
朱??戟指而斥:\"竖子安得为此狂言!昔者伏羲定嫁娶,女娲制人伦。凡入宫闱者,必经三试六考:一考织云锦之补天技巧,二考捏土造人之技艺,三考通玄微之智。汝可知那村野女子,何曾识得昆仑玉髓、太阴之灵经文?\"
王母朱??:\"盖闻天地有纲常,阴阳分贵贱。蓬门荜户之女,岂堪配我儿?吾尝执掌女娲宫五十载,观星象以推命理,察谶纬而知天机。今观尔等痴顽,乃训斥以明大道。\"
王母朱??叱曰:\"女娲王族婚嫁礼仪,自古择良人淑女而配。凡淑女须日日修习,经九重试炼,方得入女娲宫阙,以配天家贵胄。昔年吾非胁迫,乃聘礼金银珠玉缎帛,尽按祖制备办,其双亲欣然应允。王府中苍头亦证实,当日乃元心矢志不渝,岂有半分勉强?汝未尝思前想后,若非顾念女娲王族血脉,孰愿涉险相救?\"
吾答曰:\"此皆虚妄。要紧不过夫妻同心,吾乃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定当护妻周全。\"
王母朱??长叹:\"痴儿!汝真可谓璞玉浑金,未谙世事。\"
遂引吾观女娲宫圣境:但见碧楹摩霄,青晶琉璃之殿参差;白玉铺阶,金缕雕甍交辉。然此间乃天机枢要,非寻常闺阁。入此宫阙者,但存君臣之义,再无骨肉私情——盖女娲宫者,乃社稷重器,非私家庐舍也。
吾母携吾立于天机仪前,但见玄光骤起,仪中景象如刀剜肺腑,吾顿觉五内如焚,仿若坠冰窟而不可拔!
仪中所现者,乃元心昔年陷身恶鬼潭时诸般景象。彼时元心偶遇玄佑僧人,元心盛赞曰:\"此僧乃大善之人,虽披缁衣而胸怀沧海,文采斐然更兼悲悯众生,今虽统御恶鬼潭诸部,然其本心惟愿超度冤魂。\"彼时吾深信其言,以为不过惺惺相惜之谊。今观仪中影像,元心与玄佑之对白,犹历历在目。
玄佑合十叹曰:\"欲度此群恶鬼,非徒恃其自相扶持。试问其中多少枉死者?或遭道士滥杀,或受天庭冤屈。怨气冲霄,欲破恶鬼潭而不得,终成齑粉。今欲借女娲宫之力上达天听,然何以通此天阶?\"
元心蹙眉问道:\"结交女娲宫有何裨益?\"
玄佑奋袖疾言:\"夏华寨踞地界之巅,女娲宫统御四海八荒。若欲为恶鬼翻案,必得其援。然现有证物皆困于恶鬼潭,纵至丰都、鬼市亦难保全。忆昔新义帮派私下贩卖恶鬼至血族伊甸园作'两脚羊'实验,此中玄机,正需女娲宫明察秋毫。若得牵线搭桥,则拨云见日可期,不似今者徒望青天!\"
元心应曰:“哦。”
玄佑缓声道:“元心,今新兴帮派欲选一固定帮主。吾观徐怀仁者,为人豁达仗义,品德高洁,性豪爽而体健,惟其弟徐东平不思进取,余者几无瑕疵。吾意速立其为帮主,如此吾便可功成身退。”
元心柳眉微蹙,问道:“尊者昔日言,地狱不空,誓不离弃。今欲立徐怀仁为帮主,便能尽弃诸事,离恶鬼潭而去乎?”
玄佑轻捻佛珠,目光坚定:“吾尚有一愿,欲往贫鬼巷为塾师。彼处之人,心性纯善,更易接纳吾之教诲。若贫鬼巷永无战事,则恶鬼潭中冤魂可免矣。此途需徐怀仁相助,汝于恶鬼潭亦多有功绩,吾已报于竹林,日后当赐汝封号,晋为竹林弟子。”
元心盈盈一拜:“若依玄佑尊者所谋,小女子需回府一趟。”
玄佑奇道:“今正需人手,汝归府所为何事?”
元心答道:“小女子家居夏华寨。”
玄佑眼中精芒一闪:“夏华寨?汝识女娲宫中一人否?”
元心一时语塞,半晌方道:“此事……小女子回夏华寨寻之便知。”
玄佑喜形于色:“善哉!若能得此一人相助,吾等度化恶鬼之大业,已成半壁矣!若迁延不办,恐此间恶鬼多有流入血族为试验品者。”
元心虽未明言吾之身份,然自元心归夏华寨后,不惜倾囊于山腰筑一小楼,日日与吾相伴。吾疑惑元心所谋非浅,然情之所至,亦不计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