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柳氏试探(玉锁迷局)
春分未至,山寺的桃枝已绽出粉白的花苞。昭宁蹲在檐下,给小沙弥涂完最后一层冻疮膏,指尖还沾着薄荷与蛇床子的清凉,忽见山门前闪过簇簇猩红——秋菊领着四个抬着朱漆食盒的小厮,正沿着青石阶往上走,鬓间金步摇晃出细碎的光。
“小姐安好。”秋菊福了福身,胭脂水粉的气息盖过了晨露的清甜。她亲手揭开描金漆盒,鎏金银锁的冷光登时映亮了檐角铜铃,“长命百岁”四字嵌着碎钻,在春日薄阳里晃得人眼花。昭宁刚凑近,颈间平安玉突然发烫,金箔裹着的玉佩隔着中衣,烫得胸口发紧。
“老夫人说,小姐离家三年,该戴个新锁冲冲晦气。”秋菊笑得谄媚,袖中却滑出半片乌木色的磁铁。昭宁伸手接锁时故意踉跄,腕间佛珠撞向香案上的铜香炉,“当啷”一声,香灰腾起如雾。她在纷飞的香灰里瞥见,银锁内的铁芯与平安玉之间泛着微光——是金箔与磁铁相斥的涟漪,玉佩稳如磐石,反倒是秋菊慌乱捡香炉时,袖角露出半幅杏黄笺纸,边角印着柳氏独有的朱砂梅纹。
“有劳秋菊姐姐跑这一趟。”昭宁指尖抚过银锁边缘,触到刻在花纹里的细小咒文——是北疆巫祝的“摄魂阵”,专吸生魂精血。她不动声色地将锁收入袖中,金箔裹着的平安玉却在此时发烫,星纹透过衣料,在银锁表面映出极浅的北斗影。
暮色漫过经幡时,周嬷嬷端着参茶进来,手背上缠着浸血的布条:“后山的老槐树旁,有人设了绊马索。”老人压低声音,茶盏底轻磕桌面,“推夫人下石阶的暗卫,袖口绣着梅花纹——和秋菊的簪子一个样。”
昭宁对着月光举起银锁,铁芯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咒文竟在星纹映照下显形:“取血炼阵,双星归位”。她忽然想起《星陨录》里的记载,北疆巫祝惯用生魂锁摄取精血,而锁上的碎钻排列,正是北斗七星的逆位——专克星陨凝的阵眼。
将军府西院,柳氏将青瓷茶盏砸在青砖上,飞溅的碎片映着她青白的脸。案头萧战庭的战甲图被撕出裂痕,露出底下的密信,朱砂笔圈着“星陨凝现世”五字,旁边批注:“取血需在春分月圆,以麒麟锁引动”。
“废物!”她捏紧袖中缺角的麒麟令,十年前火场留下的疤痕刺痛掌心,“南宫柔那贱人竟用萧战雪的金箔裹玉,连摄魂阵都能破——”忽然瞥见暗卫呈上的药包,里面散落着带血的当归叶,正是今日秋菊从昭宁房里搜出的,“去告诉夏荷,该从承煜下手了。那孩子脚底的麒麟痣,比昭宁的血更好用。”
次日卯初,昭宁在经堂抄《金刚经》,笔尖在“无我相”三字上洇开墨痕。夏荷抱着铜炉进来添香,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淡青的梅花刺青——正是昨夜母亲用血字警告的柳氏暗卫标记。
“姐姐手腕上的伤,可是冻疮?”昭宁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夏荷腕骨,星芒顺着皮肤渗入,刺青下竟浮出极小的朱砂咒文:“子时后山,夺子”。侍女猛地缩手,铜炉“咣当”落地,香灰扑了满地。
山风突然卷着狼嚎撞进窗棂,昭宁望着夏荷慌乱的眼神,想起承煜襁褓里的血书——柳氏勾结北疆巫祝,欲用麒麟血开密道。她掌心星纹骤然发烫,金箔裹着的平安玉竟将香灰灼出北斗形,吓得夏荷跪倒在地:“小姐饶命!老夫人说只要奴婢盯着您,就放了我弟弟……”
“盯着我做什么?”昭宁按住她发颤的肩膀,星芒顺着指尖探查,发现夏荷后颈竟嵌着米粒大的摄魂钉,“是要告诉我每日用了几次星陨凝,还是要伺机在承煜的奶水里下毒?”
夏荷突然翻白眼,嘴角溢出黑血——摄魂钉爆体了。昭宁扯下她鬓间的梅花簪,簪头刻着北疆巫祝的蛇纹,与银锁内的咒文一模一样。周嬷嬷冲进来时,正看见她盯着簪子冷笑:“柳氏怕是忘了,将军府的星陨凝,连摄魂阵都能烧,何况区区一枚铁钉。”
午膳时,慧空师太看着案上的银锁与梅花簪,禅杖重重顿在地上:“这是北疆‘双星锁魂阵’,用麒麟令做引,专吸拥有双星印记的生魂。”老尼翻开《星陨录》,指着泛黄纸页上的阵图,“若让柳氏集齐锁、钉、令,承煜的麒麟血与你的星陨凝,便会被炼成巫王的生魂灯。”
昭宁摸着平安玉上的金箔,忽然想起母亲前日暗语里的“小心锁麟囊”——原来早就算到柳氏会用“长命锁”做文章。她望向窗外盛开的桃花,花瓣落在夏荷的尸身上,竟瞬间枯萎,如同被抽干了精血。
“师太,夏荷的摄魂钉爆体前,我看见她眼底映着后山的槐树。”她忽然想起周嬷嬷说的绊马索,想起母亲滚落的石阶,“柳氏的下一个目标,是藏在树洞里的承煜。”
慧空师太的佛珠突然断裂,十八颗木珠滚落满地:“春分午夜,月犯北斗,正是巫祝炼阵的时辰。老尼去引开柳氏的暗卫,你带承煜去藏经阁密道——那里藏着萧战雪将军的北斗陨剑,唯有星陨凝能拔起。”
暮色四合时,昭宁抱着承煜站在老槐树下,孩子脚底的红痣隔着襁褓发烫,与她掌心星纹交相辉映。树洞里的药包还带着母亲的体温,却多了片染血的桃枝——是南宫柔惯用的“危险”暗号。
山后突然传来狼嚎,是星刃的警示。昭宁转身,看见秋菊领着七八个暗卫踏雪而来,每人袖口都绣着半幅麒麟纹,却在看见她掌心星芒时顿住脚步。月光下,银锁的碎钻突然爆发出强光,竟与星纹共振,将暗卫们的兵器震得发烫。
“原来你早就知道锁里有摄魂阵。”秋菊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左脸的梅花烙痕,“老夫人说了,只要拿到承煜的血,将军府的爵位、萧战庭的战甲,都是我们的——”
话未说完,昭宁掌心星芒突然暴涨,金箔裹着的平安玉化作流光,竟将银锁的铁芯熔成铁水。“滋——”铁水溅在暗卫们的梅花刺青上,发出皮肉烧焦的臭味,而她腕间的平安玉,此刻只剩半片金箔,却在星纹映照下,显出萧战雪将军的剑穗纹样。
“星陨凝,破!”昭宁低喝一声,掌心北斗纹映着月光,竟在雪地上投出巨大的剑影。暗卫们的兵器纷纷落地,秋菊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摄魂钉在星芒中融化,忽然想起柳氏的叮嘱:“若事不可为,便毁了双星——”
她摸出袖中短刀,刀刃上刻着北疆巫王的咒文,却在扑向承煜时,被一道银针刺中手腕。周嬷嬷扶着受伤的南宫柔从树影里走出,老人鬓角淌着血,却仍紧攥着将军府的银针:“秋菊,你忘了当年是谁救你出勾栏院?”
秋菊的短刀“当啷”落地,望着南宫柔眼中的失望,忽然惨笑:“夫人,您以为藏在山寺就能躲开吗?老夫人早已买通慧空师太身边的沙弥,藏经阁的密道——”
话未说完,山门前传来马蹄声,柳氏的梅花旗映着月光,已漫过了青石阶。昭宁望着母亲染血的衣襟,望着承煜脚底渐红的痣,忽然明白,这玉锁迷局不过是柳氏的试探,真正的杀招,藏在藏经阁的密道里,藏在春分的月夜里,藏在那把传说中能开天山密道的麒麟令中。
她握紧承煜的小手,星纹与红痣共振,在雪地上踏出北斗步法。前方,慧空师太的禅杖声混着狼嚎传来,后方,柳氏的骂声裹着风雪逼近。而她掌心的金箔残片,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如同姑祖母萧战雪留下的最后一道护身符——告诉她,将军府的双星,从不惧阴谋,只待亮剑。
春分的月,终究还是圆了。昭宁望着天边的北斗,忽然想起《星陨录》里的话:“双星现,锁麟开,巫王魄,陨尘埃。”或许,这玉锁迷局,正是双星觉醒的序章——而柳氏的试探,终将成为点燃将军府复仇之火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