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宁药堂的晨雾还未散尽,昭宁正对着晨光调试新制的星砂膏,青金石研磨的粉末在瓷碗里泛着细碎蓝光。前堂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夹杂着“脸要烂了”的哭嚎。
“小姐!”春桃的声音带着颤音,“前面有患者发疯了!”
昭宁抓起药箱冲过雕花屏风,只见七名患者在青石板上翻滚,指甲深深掐进面皮,渗出的鲜血里竟游动着半透明的蛊虫,虫身映着晨光,赫然是柳氏独有的蛇形纹。最靠近门槛的汉子突然抬头,眼球泛着死白,喉咙里挤出含混的音节:“星、星核……给我们……”
“是千面蛊!”昭宁瞳孔骤缩,袖中星砂瓶应声而开,“春桃,把药柜第三层的辨毒砂洒在四角!”细碎的金砂落地瞬间,地面腾起淡紫烟雾,蛊虫受激从患者体内飞出,竟在雾中拼出“陈庭志”三个血字——那是三个月前频繁出入药堂的西域商队首领。
一名老者突然抽搐着抓住昭宁的裙摆,皮肤下的蛊虫正沿着她的手腕攀爬。昭宁反手扣住对方脉门,星芒印记在掌心亮起,只见蛊虫遇光即焚,临终前竟发出尖细的女声:“星主殿的余孽,也配救人?”
“去查陈庭志的采购记录!”昭宁甩下染血的袖口,目光扫过药柜,“尤其止痛散的进货单!”她话音未落,春桃已从柜台暗格取出泛黄的账本,墨迹在星砂光线下显形:“三个月内采购十次,每次都混在祛寒药材里……小姐,止痛散的药引是永夜草!”
后院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昭宁足尖点地跃上屋顶,只见灰衣人正撬开井盖,手中青瓷瓶里的绿色粉末正簌簌落入水井。她腰间玉佩刻着西域三十六国的日轮纹,正是柳氏豢养的死士标记。
“站住!”昭宁的星芒剑出鞘半寸,寒芒映出灰衣人转身时的左眼尾——那里爬着与柳氏分毫不差的蛇形胎记,竟是从未露面的双生妹妹。
“星主大人来得巧。”灰衣人咯咯笑出声,指尖掠过井口,井水瞬间泛起毒雾,“我姐姐在玉门关外备好了星核祭台,就等您带着萧战庭的旧部去献祭呢。”她忽然盯着昭宁颈间的玉佩,“还有那些吃了止痛散的副将们,您以为千面蛊只能变面容?”
昭宁心中一凛,想起昨日李淮舟说漠北驿站的飞鸽传书被截,原来早有人在止痛散里种下蛊虫,将萧战庭的旧部变成了会行走的传讯器。“你混入药堂多久了?”她压下翻涌的气血,星芒剑在掌心流转,“柳氏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灰衣人突然仰头吞下袖中丹药,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能和姐姐共享狼族圣女的荣光,便是最好的好处。”她的身体化作千万只毒蛾,每片翅膀都映出萧战庭副将的脸——是了,三个月来那些突然投靠太子党的旧部,根本不是背叛,而是被千面蛊夺了身躯!
“春桃!守住前堂!”昭宁顾不得追敌,反手将星芒剑掷向水井,剑刃激起的气浪震碎青瓷瓶,却见毒雾已顺着地下水脉蔓延。她咬破指尖,星芒印记在井台画出北斗阵,总算将毒雾困在方寸之间。
前堂此时已陷入混乱,患者们的蛊虫被辨毒砂逼出,却在临死前拼出更多名字:“王副将”“张统领”“李参将”……这些本该在边疆镇守的萧战庭旧部,此刻全成了柳氏的活棋子。
“小姐,账本里夹着这个!”春桃举着半片羊皮冲进来,上面用狼族符文写着“狼首三煞位”,正是李淮舟昨日在地图上圈出的三个点。昭宁忽然想起慧空师太的话:“血绣星图上的狼头,原是守护星主的图腾”,可眼前的毒蛾翅膀,却用萧战庭旧部的面容,拼出了星芒殿地宫的轮廓。
“去请李公子带星轨罗盘来!”昭宁扯下颈间玉佩,羊脂白玉下的狼首暗纹在毒雾中显形,“柳氏要的不是简单的毒杀,她是要用千面蛊控制旧部,在星芒殿第三层开启时,用他们的血祭激活狼族圣女的烙印!”
春桃刚跑出门,昭宁忽然听见水井传来异响。低头时,只见井底浮着半块碎瓷,上面刻着与灰衣人玉佩相同的日轮纹,纹路中央嵌着极小的星核碎屑——原来西域商队运送的永夜草,不过是幌子,真正的货物是这些能克制星主术法的星核粉末。
“昭宁!”李淮舟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风雪的凛冽,“驿站传来急报,柔然残部在狼首崖集结,带队的人拿着萧战山的狼头令牌!”他跨过门槛的瞬间,看见满地毒蛾翅膀,瞳孔骤然收缩,“千面蛊?”
昭宁将狼族符文羊皮拍在桌上:“不止如此,柳氏用止痛散控制旧部,用毒蛾传递地宫图,现在又让她的双生妹妹混入药堂投毒——”她指着井底的星核碎屑,“她要在星芒殿第三层开启时,用萧战庭旧部的血,让自己成为新的狼族圣女。”
李淮舟的星轨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昭宁的玉佩:“狼族圣女的烙印,需要星主血脉作为祭品。”他忽然握住昭宁的手腕,那里还留着被蛊虫攀爬的红痕,“你颈间的玉佩,根本不是平安符,而是开启狼族祭坛的钥匙。”
药堂外的风雪突然变大,昭宁望着满地狼藉,想起灰衣人临死前的话:“你父亲的旧部,早就该换换主子了”。原来柳氏的暗桩不仅在药堂,更在萧战庭的旧部中层层嵌套,那些看似投靠太子的副将,不过是被千面蛊夺了心智的傀儡。
“淮舟,通知雪地营,封锁所有运送止痛散的商队。”昭宁擦去剑上的毒血,星芒印记在掌心灼烧,“柳氏以为用千面蛊就能掌控旧部,却忘了——”她望向药柜上萧战庭亲题的“星宁”匾额,“星主殿的术法,从来都能逆流追溯。”
当李淮舟带着罗盘离开时,昭宁取出秘银小刀,在狼首暗纹旁刻下萧战庭的狼头印记。毒蛾翅膀上的副将面容还在蠕动,却被她用星砂一一记下——这些被蛊虫占据的躯体,终将成为揭穿柳氏阴谋的铁证。
暮色漫入药堂时,昭宁忽然听见后巷传来鸽哨声。一只灰鸽落在窗棂,脚环上系着半片染血的密信,展开后只有八个狼族符文:“狼首崖祭,缺圣女血”。她望着信纸上的蛇形印泥,忽然想起灰衣人溃烂前的笑容——柳氏要的不是暗桩现形,而是借这次毒雾,逼她露出狼族圣女的烙印。
“春桃,备马。”昭宁系紧狼皮护腕,星芒剑在腰间轻颤,“我们去狼首崖。柳氏想在星核现世前完成圣女祭,那就让她看看,萧战庭的女儿,到底是星主殿的余孽,还是——”她摸着玉佩上新生的狼头印记,“狼族真正的圣女。”
药堂的灯火渐次熄灭,昭宁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而在千里之外的西域,柳氏正对着铜镜描绘蛇形胎记,镜中倒映的,是星陨洞深处即将开启的地宫,以及昭宁颈间那枚渐渐发烫的狼族圣女信物。千面蛊的毒雾,不过是这场星劫的序章,真正的暗桩与反间,还在星芒殿第三层的阴影里,等待着最后的破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