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着绯红官袍、面容黝黑、身材中等的中年官员出列。
他来到堂中,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向着御座上的少帝,行了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大礼,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臣,琼管安抚司安抚使、御前诸军都统制陈仲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爱卿平身。”少帝轻声道,语气平和。
陈仲达依言起身,脸上激动之色未退,目光快速扫过堂上众臣,最后落在陆秀夫身上,拱手道:“臣连日奔波,已将琼州全岛之人口、田亩、物产、军备、财政等详细资料汇集成册,特来觐见,呈送陛下与各位大人参详,或可为朝廷重建大计,略尽绵薄之力!”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文牍,双手高高举起。
陆秀夫心中一动,这陈仲达出列的正是时候!
“陈大人有心了。”陆秀夫微微颔首,示意内侍上前接过文牍,“还请陈大人将琼州的情况,为陛下和诸位大人详细介绍一番。”
陈仲达躬身领命:“臣遵旨!”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详细介绍起来。
“启禀陛下、各位大人,目前我琼州全岛,经臣多年统计核实,总人口大致在十五万左右。”
“其中,我汉家移民,多为历代迁徙而来,约占三成,也就是四万五千人左右。他们主要聚居在岛屿北部沿海相对富庶之地,如琼山、澄迈、文昌等地,以农耕、渔猎、经商为生。”
“其余七成,约十万五千人,皆为黎族同胞。他们是我琼州原住民,世代居于此地,主要集中在中部的五指山腹地以及南部沿海山区,以刀耕火种、狩猎采集为生,分为生黎、熟黎,有其独特的峒寨社会结构。\"
陈仲达顿了顿,补充道:“如今,再加上随陛下南渡至此的军民,约五万余人,目前琼州岛上总人数已超过二十万之众。”
“行政建制方面,”陈仲达继续道,“我琼州目前实行‘一府三军’之制。琼州府设于琼山县,为全岛行政中心。府下,另设南宁军,大致管辖原儋州地区;设吉阳军,大致管辖原崖州地区;设万安军,大致管辖原万安州地区。此为‘一府三军’体系。”
“为统管全岛军政事务,朝廷设有琼管安抚司,驻地便在琼州府城。目前由臣以御前诸军都统制身份兼任安抚使,实际主要掌控琼州、文昌等北部核心区域的军政大权。”
“对于黎族聚居区域,”陈仲达解释道,“朝廷历来采取‘以夷制夷’之策,设立‘三十六峒都统领’一职,由各峒推举有威望的黎族峒首世袭担任,协助官府管理黎峒事务,征收贡赋。此策虽能维持表面稳定,但黎峒内部事务,官府实难深入干预。”
他翻开文牍,条理清晰地继续介绍州县划分: “琼州府直辖七县:琼山县(府治所在)、澄迈县、临高县、定安县、文昌县、乐会县、会同县。”
“南宁军下辖三县:宜伦县(即今日儋州一带)、昌化县、感恩县。”
“吉阳军下辖二县:宁远县(即今日三亚一带)、陵水县。”
“万安军下辖一县:万宁县。有时陵水县的部分地区也会划归万安军管辖。”
“此外,在振州,也就是如今的吉阳军宁远县附近,因其地处南海要冲,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特设水军寨一座,常驻水师官兵三千人。”
介绍完行政和人口,陈仲达开始讲述琼州的物产与经济: “物产方面,我琼州虽是海外之地,亦有可观出产。”
“其一为海盐。在南宁军的儋州新英湾、临高县的博铺港等地,皆设有官督民办的盐场,利用日晒滩涂,年产海盐约在千万斤上下。这些海盐除了满足岛内所需,大部分通过海路销往广西、广东西部沿海等地,是朝廷重要的税收来源之一。”
“其二为珍珠。吉阳军的榆林港、陵水县的黎安港一带海域,盛产‘南珠’。此珠圆润硕大,光泽华美,乃是贡品。每年按例需向朝廷进贡上等南珠五千颗,价值便可达白银万两以上。”
“粮食作物方面,主要依靠北部平原地区。引进的占城稻较为适应本地气候,一年可两熟,风调雨顺之年,亩产约在3、400斤左右。全岛一年的粮食总产量,大致在6000万斤上下,勉强可以维持12万人的基本口粮需求。但若遇灾年,或是如今人口骤增,粮食缺口便会凸显。当然可以改种三季,但是种几年就要养地,粮食能增加大概1到2000万斤”
“经济作物方面,文昌县的椰子、乐会与会同县(今琼海一带)的槟榔种植,已成规模,种植面积超过十万亩。椰肉、椰油、槟榔干果等,深受大陆商人欢迎,年交易额亦可达白银二十万两左右。”
最后,陈仲达谈到了储备和财政状况, “储备方面,官仓存粮,琼州府城的‘广积仓’,常年储备约四百万斤,可维持守城军兵半年之用。南宁军、吉阳军两地官仓,各有储粮约约一百万斤。”
“民间储备则差异较大。北部沿海的汉族地主士绅,家底殷实者,平均存粮或可达六万斤。普通农户,辛苦一年,家中存粮往往不过两千斤。而南部山区的黎族峒寨,受耕作方式所限,粮食储备普遍不足,往往只能维持三个月左右的口粮。”
“财政状况,则更为紧张。”陈仲达的语气沉重了几分,“以去年为例,全岛一年的各项税赋总收入,折合白银,约为五万两。”
“其中,盐税是大头,约占四成;商税(包括港口贸易、市舶税等)约占三成;田赋(因地广人稀,且多为新垦之地,税率不高)约占两成;剩下的一成,则来自黎峒上缴的象征性贡赋。”
“支出方面,军费开支浩大,常年维持各处守军、水师以及安抚司衙门运转,约占总收入的七成,即三万五千两白银左右。官员俸禄约占一成五,各项公共工程(如道路、水利修缮)约占一成,预留的赈灾款项仅占百分之五。”
陈仲达一口气汇报完毕,大堂内又是一片寂静。
家底,实在太薄了! 二十万军民,一年五万两的财政收入,还要拿出七成用于军费,剩下的钱粮,要养活这么多人,还要重建朝廷,简直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