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元军战船,脸上的汗水混合着海水和血迹,显得格外狰狞。
“王惟义这老狐狸,竟然能忍到这种地步。”
他转向身边的亲信,“我们现在距离中军舰队有多远了?”
“回将军,已经有二十多里了。”
张达呵呵一笑,“王惟义你还以为我被你调虎离山,实际上我就是将计就计,冲出二十里来,给你元军主力舰队右翼拉出个大空当来!”
他猛地拍了一下船舷,“兄弟们加油,继续追!”
因为王惟义的边退边战,元军主力舰队塔出带领着往张世杰舰队穷追猛打,实际上战场局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元军右侧翼已经无战船掩护,而元军后阵就只剩李恒和吕师夔率领的最后三十艘战船。
元军后阵,李恒立马于旗舰高台之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战场。
他经验老道,目光毒辣,很快便注意到了塔出主力舰队右翼暴露出的巨大空当。
那里,几乎没有任何侧翼保护!
李恒皱起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腰间的佩刀。
“这不对劲,太容易了。”他喃喃自语,眼睛眯成一条缝。
二十余年的沙场厮杀,让他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而张世杰舰队败退的方向,正是琼州府外那片名为\"南渡江\"的入海口区域。
李恒擅长指挥骑兵突袭,对于水军指挥并没什么心得,更不用说对南方海域的地理水文的了解。
“南渡江出海口”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片区域被标注得极为简略,仅有几笔粗糙的线条勾勒出海岸线的轮廓。
“这地方,咱们可曾派探子仔细查探过?”李恒转头问身旁的副将。
副将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回大人,那片水域太过复杂,我们的船只难以靠近。”
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瞬间蹿入他的脑海,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好!莫非南渡江附近水文有异常?宋军正把我们引诱向那边?”
李恒脸色骤变,当即厉声下令:“速发旗语!传令塔出将军,穷寇莫追!稳住阵脚,只需围困琼州登陆点即可!切勿追击过深!”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旁边的传令兵立刻跑向旗手,急促地传达着命令。
令旗挥动,信号在混乱的战场上艰难传递。
旗语手挥舞着彩色的大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将李恒的警告一遍又一遍地传向前方。
然而,此刻的塔出,早已杀红了眼。
胜利唾手可得,敌军狼狈逃窜,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他热血沸腾,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塔出站在自己旗舰的船头,双手叉腰,狂笑不止。
他身后的亲兵们也都面露兴奋之色,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讨论如何分配即将到手的战利品。
宋军主力就在眼前溃败,那些装满了财帛和人口的商船更是近在咫尺,仿佛伸伸手就能捞到。
“看那些南蛮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塔出大笑着指向前方,“他们的船上装的可都是金银财宝啊!”
他身边的亲信也附和道:“大人威武!这次我们可要发大财了!”
这泼天的功劳,怎能停下脚步?
“追!给本将狠狠地追!”塔出挥舞着弯刀,兴奋地咆哮着,“杀光这些南蛮子!抢光他们的船!”
对于后方传来的警告旗语,他只瞥了一眼,便嗤之以鼻,完全抛在了脑后。
“李恒那老小子,就是太谨慎了!怕什么?一群丧家之犬而已!”塔出不屑地啐了一口,转头对身边的亲信笑道,“等咱们抓住张世杰那厮,看他还怎么在大汗面前邀功!”
亲信们纷纷附和,有人甚至开始讨论如何处置即将到手的俘虏。
“听说宋朝的太后长得不错,若是能抓到她...”一个亲信猥琐地笑着,话未说完就引来一阵哄笑。
塔出也不禁露出了淫邪的笑容:“南蛮子的女人,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元军舰队在他的催促下,如同一群嗜血的狼群,更加疯狂地涌向南渡江口。
他们的大船破浪前行,船头激起的白浪如同猛兽的獠牙,向着前方的宋军舰队撕咬而去。
“加速!再加速!”塔出不断地催促着,生怕猎物从自己手中溜走。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已是申时四刻,夕阳西下,将海面染上了一层凄美的血色。
海天相接之处,一轮红日如同一颗巨大的血珠。
最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战场上,为每一面旗帜、每一把刀剑都镀上了一层血红色的光芒。
塔出亲率的主力舰队,已经全部驶入了南渡江口的浅滩区域。
浑浊的江水与碧蓝的海水在此交汇,水深急剧变浅。
江水混着泥沙,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黄褐色,与清澈的海水形成鲜明对比,宛如一条巨大的黄龙,蜿蜒着注入碧蓝的大海。
但沉浸在追击快感中的元军,对此毫无察觉。
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那些仓皇逃窜的宋军船只上,没有人去关注脚下水域的变化。
“再快些!别让他们跑了!”塔出不断地催促着,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们将所有的火力倾泻在张世杰残存的三十余艘战船和那些挤作一团的商船之上。
炮声隆隆,箭矢遮天蔽日。
火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无数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在空中划出密集的弧线,落在宋军的船只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些看似已经穷途末路的宋军,无论是战船上的士兵,还是商船上的青壮,竟无一人乞降。
他们用血肉之躯,用简陋的武器,进行着最顽强的抵抗。
一个年轻的宋军士兵,胸口已经插着三支箭矢,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但他仍然紧握着手中的长矛,死死地盯着逼近的元军战船。
周围的同袍也纷纷响应,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决绝和悲壮。
刀剑碰撞,怒吼震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倒下,但后续者依旧悍不畏死地填补空缺。
一艘宋军战船被元军的火箭点燃,船上的士兵们却没有跳海逃生,而是抱着火把,纵身跃向靠近的元军战船。
“同归于尽吧,鞑子狗!”一个浑身是火的宋军士兵抱住了一个元军将领,两人一起栽入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