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温热油纸包,像一块小小的、带着烟火余烬的炭火,灼烫着徐涛冰冷麻木的神经。他僵硬地缩在报亭潮湿的阴影里,弥散的意识尘埃如同无数只微小的眼睛,死死锁定着那个小小的包裹。
饥饿感在胃里翻腾,与烙印核心深处冻结裂痕传来的隐痛交织。但更强烈的是方老大那句“看你样子…不容易”带来的、近乎灼烧的陌生感。羞耻?惊疑?还是…那点被根网铁蹄碾过、又被信息坟场冰封后,残存的一丝“人”的触动?
他颤抖着,一层层剥开被油渍浸透的纸包。四个小巧的生煎馒头露了出来,底部煎得焦黄酥脆,顶部皮薄,隐约透出里面深色的肉馅和凝固的汤汁。面粉的焦香混合着猪肉的荤腥,在这霉味弥漫的狭小空间里,固执地散发着属于人间的、鲜活的气息。
徐涛拿起一个,指尖能感受到残留的微温。他迟疑了一下,小心地咬了一口。
“咔嚓!”
焦脆的底壳在齿间碎裂。
**【物理感官:味觉接入…】**
**【信息流:高强度!…面粉焦香(微苦回甘)…猪肉油脂(浓郁饱和)…皮冻汤汁(胶质鲜咸)…】**
**【生理反应:唾液分泌激增!胃部轻微灼热感!…】**
味道远不如面馆里那碗滚烫的片儿川复杂浓郁,甚至带着点隔夜回锅的微腥。但就是这带着市井烟火粗粝感的味道,混合着指尖油纸的粗糙触感,和方老大那句压在喉咙里的、带着杭白腔的“垫垫肚子”,如同三股微弱却坚韧的丝线,狠狠勒进了徐涛那被冻结、被污染的意识尘埃深处!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他猛地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冰冷的生煎,试图用食物堵住那陌生的、几乎令他恐慌的悸动。冰冷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却仿佛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焰。
就在这强烈的情绪波动达到顶点的刹那——
嗡…!
腰间沉寂的“铁皮收音机”,内部那片蛰伏的“虚无”,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波动**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捕捉市井杂音时清晰数倍、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吸力,猛地探出!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渗透进来的、散乱的环境噪音。
徐涛清晰地“感觉”到,那吸力精准地捕捉了——他自己吞咽食物时喉咙的**细微摩擦声**!捕捉了他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变得**粗重**的呼吸!甚至捕捉了他弥散的意识尘埃因为情绪激荡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精神涟漪**!
这些源自他自身、带着强烈生理反应和情绪波动的“声音”,被那无形的吸力瞬间攫取,顺着冰冷的铜线,疯狂涌入腰间的“铁皮收音机”!
“呃!”徐涛身体猛地一僵,口中的生煎馒头差点噎住!那感觉,像灵魂被无形的吸管猛地嘬了一口!
更让他惊骇的是反馈!
“铁皮收音机”那布满裂痕的冰冷外壳,在吸收了这些带着他强烈情绪波动的“声音”后,表面竟然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不再是之前的暗红幽光,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劣质霓虹灯管接触不良般的、混杂着灰白和淡黄的微弱光芒!同时,一股远比之前吸收环境噪音时更加清晰、更加**餍足**的波动,顺着铜线反馈回来!
烙印核心的警报信息瞬间刷屏:
**【核心与‘未知规则造物(铁皮收音机)’连接:检测到高强度定向能量摄入!】**
**【摄入源:主体生理声波\/精神波动(高频\/熵值波动剧烈)…】**
**【‘虚无’活性:显着提升(0.01%)!同化干扰:微弱增加!污染抗性:…波动中…】**
**【警告:连接强度:异常提升!主体意识波动与‘虚无’活性产生初步共振…】**
共振?!徐涛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台怪物,不仅能吸收环境杂音,更能直接吸收他自身的生理和精神“声音”!而且,当这种声音带着强烈的情绪时,效果远超那些无意义的市井噪音!
它…它在品尝他的痛苦?他的饥饿?他这刚刚复苏的一丝“人”的悸动?!
恐惧和一种被赤裸裸窥视、掠夺的恶心感瞬间淹没了那点酸涩。他下意识地想停止咀嚼,屏住呼吸,压制所有情绪波动,切断这该死的“喂养”!
但烙印核心那冻结的裂痕,却因为这突然的“喂养”和随之而来的“虚无”活性提升,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缓感**?仿佛濒临断裂的冰层被注入了一股温热的暖流,虽然这暖流来自剧毒的源头!那【18.7%】的猩红提示,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数值似乎……**没有下降**?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凝固**迹象?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恶心和恐惧。
徐涛僵在原地,口中含着冰冷的生煎馒头残渣,呼吸粗重。他像一个被架在火堆上的祭品,既恐惧那火焰的舔舐,又绝望地依赖着火焰带来的、延缓死亡的微温。
他缓缓地、艰难地,再次咀嚼起来。喉咙的吞咽声,在寂静的报亭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吞咽,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伴随着腰间“铁皮收音机”那贪婪的吸吮和随之而来的、带着邪异满足感的微弱光芒闪烁。
铜线缠绕的手腕,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如同心跳般的温热感,不再是之前的微不可查。这温热感,正是来自“虚无”活性提升后反馈的“能量”,维系着他这具躯壳和意识尘埃聚合体的脆弱平衡,也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灵魂——提醒他,这“活着”的代价,是持续不断地将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情绪”,喂给腰间的怪物。
巷子深处,方老大面馆的卷帘门“哗啦”一声被拉下,宣告着夜晚的彻底降临。昏黄的路灯光晕透过报亭的缝隙,照亮徐涛蜷缩的身影,和他手中那个被咬了一半、已经冰冷的生煎馒头。
他低着头,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沉默地咀嚼着。每一次吞咽,都像一次微小的献祭。腰间的“铁皮收音机”在每一次吸收后,便短暂地沉寂下去,等待着下一次“进食”。铜线的温热,如同寄生藤蔓的汁液,冰冷地滋养着这具在人间烟火与诡异共生中艰难求存的残躯。
烙印核心深处那冻结的【18.7%】,在每一次吞咽声响起时,便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那猩红的光芒,在昏暗中,像一只永不闭合的、冰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