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男生穿藏青色工装裤,裤脚规规矩矩卷到脚踝,白衬衫领口扣得严丝合缝。
眉骨生得锋利,眼尾微微上挑,倒像块淬了冰的玉。
后头的姑娘踩着小皮嘎“咔嗒咔嗒”紧跟着,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月白底子的碎花裙被风掀起下摆,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手里攥着个印着牡丹的织锦手提包,正仰着脸跟男生说话。
俩人一看就是同一个圈子出来的,气质容貌都挺般配。
等他们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拿着票找过来时,那个男生把他的行李放在四人之中唯一一个空座上。
夏天发现张玉婷的脸瞬间激动的都涨红了,像熟透的番茄一样,手指还不停绞着的确良衬衫下摆,连脖子上的汗渍都顾不上擦。
随后男生转头拿过后面女生的票:“我的座位在这儿,你的票给我,我给你找。”
“我不要嘛!”女生跺脚,立马娇气的说:“知行哥哥,我要跟你坐一起,你答应我爸要照顾好我的。”
男生皱了皱眉头,忍下有些烦躁地脾气:“别闹,我给你找座位。”
女生一把扯住要继续走的男生,对着张玉婷说道:“这位姐姐,这是我未婚夫,我想和他坐一起,我们换个座位吧?”
张玉婷白了女生一眼,冷笑一声:“谁跟你姐姐妹妹的,我妈就生了我一个闺女,别乱攀关系。”
她跷起腿,黑布鞋在过道上一上一下的晃着,“有本事让列车员来评评理,凭什么我要让座?”
女生眼眶倏地红了,气的一跺脚,一扭头看见夏天正有些兴味儿的看着他们。
直接对着夏天道:“这位姐姐,我能给你换座位吗?我给你一块钱!”
夏天愣了一下,怎么这火就烧到她这来了?
女生看夏天不说话,“最多五块钱!”
夏天立马站起来,“换!”说完就掏出自己车票,麻溜的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和女生交换了一下车票,就走到了原本她的位置。
擦肩时听见男生低声叱责:“星星,别胡闹。”
女生紧跟着追了过来,把5块钱塞给了夏天。
其实夏天没打算要钱,而是直觉告诉她,那四个座位恐怕就是个修罗场,自己还是远离比较好。
女生的座位和原来的座位就差了一排,夏天把自己的行李重新放到了行李架上边,坐了下来。
刚把罐头水瓶摆正,就听见原座位方向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准是张玉婷把搪瓷缸子摔桌子上了。
换好座位,夏天莫名感受到两边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好呀,我叫王丽,是去沙湾公社下乡的。”邻座扎麻花辫的姑娘递来块水果糖,包装上还沾着体温。
夏天也惊喜道:“我也是去沙湾公社的,不知道会不会分到一个大队,我叫夏天。”
“你刚刚脾气真好,刚才那女生那么对你,你都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夏天剥开糖纸,橘子味在舌尖漫开。
“你去打水吗?我帮你一起打了?”
“现在车还没开呢,热水房只有火车开了以后才开放。”
“这样啊,我都不知道。你会打牌吗?咱们玩牌吧。”
“会啊,你们要玩吗?”夏天对着对面的两个男生问道。
“好!”俩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
这边:“三带一!”
那边:“知行哥哥,她欺负我…”
…
这边:“管上!”
那边:“知行哥哥…”
…
直到晚上睡觉,那边的火药味儿都没散去!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夏天摸出藏在袖管里的车票,借着廊灯看清票面上的地址。
但愿下了车后,能离这些人远些,不同大队不同村最好!
车厢里的知青们早看出这是“两女争一男”的戏码,虽假装低头整理行李,翻看红宝书,眼角却总往斜前方四人座瞟。
夏天闭眼假寐,耳旁还萦绕着白天那声嗲到发腻的“知行哥哥,知行哥哥”。
恍惚间竟觉得这四个字比英语老师反复教念的单词还洗脑,要是拿这调子背单词,保准一辈子忘不掉。
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进车窗时,夏天打着哈欠往洗漱台走,还在心里说道:“统子,签到。”
“滴,恭喜宿主获得10吨面粉。”
“欧了!”
然后把系统仓库堆成小山的白面袋子都放到了自己空间。
夏天进到厕所,摸了摸自己有些油的头,从空间拿出一瓶无味儿的免洗喷雾晃了晃。
油腻的刘海经喷雾一喷,再用木梳刮两下,竟蓬松得像刚用皂角洗过。
中午就能到目的地了,大家上午也没再玩扑克,都在归置自己东西,聊聊天。
对面两位男同志,一位是叶飞,一位叫张强,也都是去沙湾公社下乡的。
旁边的王丽突然凑过来,小声的问道:“今天怎么没听见那大小姐喊知行哥哥~”
夏天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假模假样的学着有些矫揉造作的语气,“没有魔音贯耳还不好?”
其实,夏天也挺好奇,特意关注了一下。
昨天还音调十八弯的喊着知行哥哥,黏糊得像块牛皮糖的宁星星,今天压根不理顾知行了。
连陌生人都不如,比川剧变脸还快。
陌生人至少还能打个招呼说两句。
这双不再清澈明亮的眼神就跟看清了一个人的嘴脸,不再留恋一样。
但更像前世的冤家,今生见面只当不相识一样。
上午十点,车轮碾过最后一段铁轨。夏天将帆布包往肩头一甩,跟着人流往车门挤。
车一停,夏天就快速的跑向车站外,找到沙湾公社,这时候公社几个大队也抽签完毕。
王丽拿着条子蹦过来:“周家坝大队!叶飞跟我一队!”
张强拍了拍他满是灰的裤腿对夏天说道:“得,咱大岭大队就咱俩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