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岚乍一看到何雨柱,满心的激动瞬间化作夺眶而出的泪水,那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两人坐在客厅里,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儿,谁都无法率先打破这沉默的僵局。
就在这时,刘岚的儿媳妇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两个小菜,这才打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刘岚在儿媳妇面前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依旧大大方方地抓着何雨柱的袖子,打开了话匣子。
何雨柱则是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便只是默默地低下头,不发一言。
刘岚可是个精明透顶的人,短短个把小时,她就把何雨柱这五六年来的经历打听得明明白白。
听完之后,她忍不住在屋里破口大骂那狠心的贾家的毒寡妇,指责她丧尽天良、道德败坏。
骂完贾家寡妇,她又把矛头转向何雨柱,手指着他的鼻子数落起来,骂他瞎了眼、黑了心,放着有钱有势的正牌老婆不要,还把那么好的儿子往外推。
接着,她又把四合院的那些人骂了个遍。骂完这些,两人心中的悲愤再也抑制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就这样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桌上的酒菜早已凉透,刘岚的儿媳妇见状,又添了两小碟花生米。
这时,刘岚才想起问何雨柱此番前来的目的。
何雨柱告诉刘岚,自己最近一直借住在许大茂家,待得久了,心里便想着出来见见老伙计。
两人又聊起了许大茂的情况,可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刘岚这些年的经历和安排上,刘岚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直在旁边陪着的儿媳妇,看出了婆婆的异样,便接过话头:
“柱子叔,我们家孩子考上了津门的大专,毕业后分配的工作还不错。可这小子一工作好起来,就有点飘飘然了。他跟单位里的一个姑娘看对了眼,还没结婚呢,姑娘就怀孕了。那姑娘闹得寻死觅活的,亲家那边对我们家小子也挺满意,就是要求他们俩在一个月内成婚。这婚期这么紧,结婚不得赶紧买房置地嘛。人家姑娘能等,可肚子里的小孙子等不了呀。我们一家子正打算把这套房子卖了,全家都搬到津门去常住。婆婆年纪也大了,在幼儿园干杂工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家那小子,从小就是吃奶奶做的饭长大的,在津门天天写信回来说吃不到奶奶做的饭,工作都没心思了,还总说自己三天饿九顿呢。”
说到这儿,儿媳妇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其实啊,这小子是孝顺。说是让奶奶过去带重孙,其实是心疼奶奶太辛苦。何叔,下个月我们全家就都搬去津门了。”
何雨柱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年,原来刘岚你才是我们轧钢厂后厨几十号人里最有出息、混得最好的那个。我活到这把年纪,真是白活了,啥都比不上你。说到底,还是你教育得好,儿子儿媳妇也教育得好,孩子有出息又孝顺,真是个体贴上进的好孩子。”
刘岚随后问何雨柱有什么打算:
“傻柱子,算了,我不叫你傻柱了,也不叫你柱子了,我就叫你一声老哥哥。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去津门。我让我的孩子给你养老。我身子骨还行,还能上班挣钱。只要我有一口吃的,我的孩子就不会不管你。”
何雨柱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儿媳妇在一旁陪着笑,半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冲何雨柱微微点了点头,但也没敢说什么。
毕竟刘岚的儿媳妇一直操持着家里活儿,没有挣钱的能力。她知道何叔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婆婆又做了这样的决定,她不忍心反对。可刘岚儿媳妇又担心自己津门儿子媳妇那边会有意见,害怕小辈之间再起纠纷,心里纠结得很,只是婆婆发话了,自己也只能先点头。
何雨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摇了摇头:“下午我就要去乱坟堆看看徒弟马华,然后就回去和许大茂比比,看谁先死。津门,我就不去啦~这四九城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在哪里跌倒,就要埋在哪里,我死也要死在四九城。”
这顿饭从中午一直吃到了晚上五点多,眼看着儿媳妇又要张罗晚饭了,何雨柱说什么也不敢再留下。
刘岚的丈夫,早年就爱喝酒打牌,不务正业,四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出门喝酒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刘岚的儿子所在的厂子不景气,去年办了停薪留职去津门打工,刘岚的儿子也就干脆跟着儿子在津门讨生活。
如今这屋里就剩下两个单身女人,何雨柱要是再留下吃晚饭,或者在喝点酒,实在是不方便。
于是,何雨柱狠下心肠,在路口挥手告别了两个泪眼汪汪的女人,一步一步朝着昌平的方向走去。
大约又过了四五天,四九城已经到了十一月末,何雨柱终于来到了十三陵外的乱坟岗子。
他的这个开山大徒弟,马华,已经去世三年了。
当年,何雨柱听信了老话,尤其是一大爷的“好心劝告”,深深认同“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有道理。
在轧钢厂十余年,马华跟着他确实没学到什么真本事。何雨柱只教了他一些大锅菜的做法,后来去娄晓娥饭店,何雨柱自己缺了帮手,有着娄晓娥当老板,他也不担心自己被替代,这才陆续教了一些家常川菜和常见的鲁菜。只是教的太晚,也只能勉强算是个一般饭店的三灶水平。
到了晚年,何雨柱被迫收许大茂为徒弟的时候,自己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教起东西来也力不从心。马华代表自己的开山大徒弟去教小师弟许大茂手艺,看着马华那笨拙的样子,何雨柱心里明白,这个徒弟算是被自己耽误了,自己的厨艺,也算彻底断了传承。
何雨柱把马华喊来娄晓娥饭店帮忙。可马华确实没什么真功夫,连二灶的活儿都干不了。私人饭店私下里帮派众多,何雨柱虽然是厨师长,手里有两把刷子,但厨艺也并没有碾压众生。没有团队支撑的马华,没多久就被其他人排挤走了。
离开饭店后的马华,一家子老小凑钱在老家昌平十三陵附近开了一家路边小饭馆,勉强维持生计。
几年后,娄晓娥的饭店倒闭了,何雨柱自己开了养老院,还不断找马华借钱,这让马华本就不宽裕的生活更加艰难。
因为手艺一般,小饭馆生意并不怎么好。还总是往师父家借钱,马华一直没能存下什么钱。
昌平的风沙很大,几年下来,饭店的门脸破破烂烂的,很多客人都不愿意光顾。
房东房租一涨,马华的小饭馆实在开不下去了。
看着一家人生活困顿,马华为此也是抑郁不已,还不到五十出头就去世了。
马华的女儿嫁人后,带着母亲离开了,马华一个人孤零零被埋在了老家十三陵旁的一处野坟里。
何雨柱拎着两瓶酒、一只烧鸡和一纸兜花生米,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马华的坟前。
“扑通”一声,他五体投地,重重地跪在了马华的坟前。浑浊的泪水从他那昏黄的眼睛里涌出,止也止不住。
上山的时候,何雨柱还想着能坐在马华的坟前,和他一人一鬼,一里一外,两个一起慢慢喝酒,好好聊聊天。
可当他看到十三陵这处土坡漫天的飞沙,远眺四九城北方那荒凉的破山丘,心中的悲痛再也无法抑制。
他跪在地上,手指深深地抠进泥土里,背朝着天空,那老迈肥胖的屁股上缝着两块颜色相近的破布,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
没过多久,他脸贴着的泥土全被泪水、口水和鼻涕浸湿了。
他无声地恸哭着,这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