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道观,深藏于莽莽群山褶皱的最深处。夜色如墨,浓重得化不开,将连绵的山峦和破败的道观轮廓都吞噬殆尽。
唯有后山最高处,那座依着天然岩壁开凿出的简陋静室,还顽强地透出一点微弱昏黄的光。
静室不大,四壁是粗糙凿刻的岩石,带着山体原始的粗粝与冰冷。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陈旧书卷气息、干燥的尘土味,以及一种山岩特有的、微带寒意的土腥气。一豆摇曳的油灯搁在石桌角落,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将伏案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李天盘膝坐在一张简陋的蒲团上,面前那张粗糙的石桌几乎被摊开的卷册堆满。微弱的灯火跳跃着,映亮了他沉静而专注的脸庞,也照亮了那些承载着古老知识的载体。
最显眼的是几本从青岩镇交易集会上淘来的“破烂”:
《基础丹解》,纸张焦黄脆裂,边缘被虫蛀得如同锯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息;
《炼器初探》,兽皮鞣制的封面早已磨损得看不清字迹,内页的墨迹也多有晕染,还夹杂着几幅线条粗陋、意义不明的矿石图谱;
《阵纹入门》,则干脆是几卷断裂的竹简,用麻绳勉强系在一起,上面刻画的纹路模糊不清,许多关键处已然缺失。
这些,是他在集会上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代价换来的,当时摊主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收集废品的傻子。
与这些“破烂”放在一起的,是几卷颜色更加深沉古旧、甚至带着点点暗褐色污渍的皮卷或玉简。它们来自道观深处那几乎被尘埃彻底掩埋的藏经阁角落。
玄真子临终前只来得及交代大概位置,李天也是在最近一次深入清理时才偶然发现这个被碎石半掩的暗格。
这些典籍大多残破不堪,有的只剩半卷,有的字迹漫漶如同鬼画符,勉强能辨认出《清心丹方残篇》、《引火诀(器)》、《小迷踪阵阵图(残)》等字样。它们沉默地躺在那里,如同道观昔日辉煌褪尽后留下的骸骨。
李天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慎重,轻轻拂过这些或新或旧、或完整或残缺的典籍。指尖传来的触感各异:纸张的脆弱,兽皮的粗粝,竹简的冰凉,玉质的温润。他的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扫过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文字、图谱、纹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深埋地下的泉眼,悄然在他心底涌动、翻腾。
“百倍速度…” 他低低地、如同自语般念出这四个字。这曾是他立足于武道、硬撼先天的根本倚仗。它让他在锻体境便将肉身锤炼到极致,让他在后天境便将数门基础武技推演至化境,甚至窥见了一丝力量融合的门槛。它赋予了他近乎妖孽的战斗本能和领悟力。
然而,他的目光从那些残破的丹方、器诀、阵图上掠过,心中豁然开朗,仿佛推开了一扇从未注意过的厚重之门。
“岂能只用于武技?!”
这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武道争锋,固然是这高武世界立足之本。但仅凭双拳,能护得几人?能守得几时?能撑起一座道观?能聚拢万千香火?
无名观,衰败至此,除了玄真子寿元耗尽、后继无人,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是资源的匮乏!是根基的断绝!
武者修行,离不开丹药固本培元、疗伤续命;离不开神兵利器护道杀敌、斩妖除魔;更离不开阵法守护山门、聚拢灵气、隔绝窥探!
丹、器、阵!
此三者,才是真正支撑一个宗门、一方势力绵延不绝、传承有序的基石!是自给自足、自强不息的根本之道!
他李天,身负百倍学习速度这等逆天机缘,若只将其囿于拳脚兵刃之间,与坐拥宝山而空手乞讨何异?简直是暴殄天物!
“道观根基,自给自强之道…” 李天喃喃自语,眼中沉寂的精光骤然暴涨,如同黑夜中点燃的星辰!那光芒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与灼热的野心!
他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冷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压下翻腾的心绪。灵台瞬间恢复清明,百倍速度赋予的超绝专注力被提升到极致。
他首先拿起了那本霉味最重的《基础丹解》。指尖捻开焦脆的书页,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切入那些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的字迹。
“丹者,草木金石之精华,天地造化之枢机…以火为媒,引天地元炁入药,调和君臣佐使,激发生机,逆转阴阳…”
晦涩古奥的文字,寻常丹师可能需要数月乃至数年才能勉强理解其表层含义。但在李天眼中,这些文字仿佛活了过来!
每一个字的笔画结构、在句中的位置、与上下文的关联、蕴含的深意…都在百倍速度的思维下被瞬间拆解、分析、重构!
无数相关的药理知识、阴阳五行理论、能量转化模型在他脑海中如同瀑布般奔流冲刷!
仅仅数息!这本足以让普通丹道学徒钻研数年的《基础丹解》,其核心原理、基础框架、药材的寒热温凉四气五味、君臣佐使的配伍禁忌…已被他尽数理解、吸收、融会贯通!甚至能举一反三,推演出几种基础丹方的大致思路!
他仿佛看到无数草木精灵在识海中飞舞,药性彼此交融碰撞,在无形的丹炉中演绎着生灭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