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呼啸着从他们潜伏的地点旁边驶过,卷起一阵尘土和风。
车灯的光柱扫过他们藏身的草丛和树影,似乎并没有停留。
终于,卡车越驶越远,引擎声和灯光渐渐消失在公路东侧的拐弯处。
直到卡车彻底消失,周围再次恢复了寂静,林楚生才缓缓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抬起头,看到刘山和支援排的战士们也纷纷从藏身处爬了起来,个个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
“妈的!吓老子一跳!”刘山低声骂了一句,拍了拍胸口,“差点就撞上了!”
“快!过!”林楚生没有多说,立刻催促道。
刘山带着支援排的战士,以更快的速度冲过了公路,钻进了对面的树林。
林楚生是最后一个离开公路的,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条依旧寂静的公路,眼神凝重。
刚才的遭遇虽然有惊无险,但也敲响了警钟。
这条公路并不安全,日军的活动比他们想象的要频繁。
必须尽快远离这里,深入奶牛山!
队伍在对面的山林里汇合,秦峰和王老根已经派出了警戒哨。
“纵队长,刚才……”秦峰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
“没事,有惊无险。”林楚生摆了摆手,“清点人数,检查装备,有没有掉队的?”
清点完毕,人员和装备都没有损失。
“继续前进!”林楚生没有丝毫停留,“趁着天亮前,尽可能往山里多走一些!”
队伍再次开拔,向着奶牛山的深处走去。
脚下的山势开始变得陡峭,林木也更加茂密,几乎遮天蔽日。与黑虎山相比,这里的原始气息更加浓厚,也更显陌生和危险。
战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默默地跟随着队伍。刚才那惊魂一刻,让他们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和无常。
队伍刚刚在公路对面的山林里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身后那条寂静的土石公路上,便传来了令人心悸的轰鸣!
所有人的神经再次绷紧,几乎是本能地扭头望去。
只见公路西侧的拐弯处,黑暗中猛然刺出十几道雪亮的光柱!那光柱晃动着,如同怪兽的眼睛,迅速向东蔓延。
紧接着,低沉而密集的引擎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在寂静的山野间显得格外刺耳!
“是车队!”王老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骇。
借着那些晃动的车灯光芒,隐约可以看到一辆接一辆的军用卡车,如同长蛇般沿着公路驶来。
车灯将路面和两侧的山林边缘照得惨白一片。
“快!再往里退!隐蔽!”林楚生当机立断,低声喝道。
战士们不敢怠慢,纷纷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着更深、更暗的山林里退去,寻找着树木、岩石和灌木丛作为掩护,死死地压低身体。
林楚生躲在一棵粗壮的松树后面,透过枝叶的缝隙,心有余悸地看着下方公路上的景象。
十几辆日军卡车,几乎是首尾相接地开了过来。
它们并没有像刚才那辆车一样快速通过,而是在距离他们刚才穿越公路的位置不远处,开始减速,然后依次停了下来。
刺啦——车门打开的声音在夜色中异常清晰。
一个个黑影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动作迅速而整齐。
借着车灯的反光,可以看到他们头上的钢盔和手中步枪闪烁的寒光。
人影越来越多,很快就在公路两侧集结起来。
随着一声短促的日语口令,那些士兵开始以卡车为中心,向两侧的山林边缘散开
形成了一条稀疏但连贯的封锁线!手电筒的光柱在林间晃动,如同鬼火般闪烁。
山林中的黑虎纵队战士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
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刚才要是晚了哪怕几分钟,哪怕只是十几秒,就会一头撞进鬼子这张刚刚撒开的大网里!
到时候,别说进入奶牛山,恐怕连囫囵尸首都留不下!
后怕!极致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个人的心脏。
秦峰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惊魂未定的战士们,又望向林楚生的背影,眼神中除了庆幸,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位年轻的纵队长,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带领他们险之又险地避开死亡陷阱。
刘山则是在心里将小鬼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刚才要是被堵个正着,他们这点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那些刚刚加入的前伪军士兵,更是吓得浑身发软,有些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们之前或许还对跟着这支“土匪”队伍的前景感到迷茫和恐惧,但现在,亲眼目睹了这惊魂一刻
他们心中只剩下庆幸,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庆幸自己跟对了人,一次次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林楚生没有时间去感受后怕,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鬼子的反应速度太快了!
从侦察机发现异常,到地面部队完成初步封锁,前后不过几个小时!
这说明日军对黑虎山的清剿决心之大,投入兵力之多,远超他的预料。
而且,看这架势,他们不仅要封锁黑虎山,连这相邻的奶牛山,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
“不能停!继续走!”林楚生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趁着他们立足未稳,搜索还没展开,我们必须尽快深入奶牛山腹地!”
队伍不敢有丝毫停留,借着夜色的掩护,继续向着奶牛山的深处艰难跋涉。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几乎没有现成的路径,只有茂密的灌木、缠绕的藤蔓和湿滑的苔藓。
山势也愈发陡峭,战士们需要手脚并用,才能勉强向上攀爬。
与黑虎山相比,奶牛山的植被更加原始、茂密,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即使是白天,林中也显得有些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木腐烂和湿润泥土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或兽吼,更添了几分神秘和危险。
疲惫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战士们的身体和意志。
连续的激战、转移、潜伏和急行军,早已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
许多战士的脚步变得虚浮,眼神也开始涣散,全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对林楚生的信任,机械地迈动着双腿。
担架上的伤员因为颠簸而发出痛苦的呻吟,但都被他们死死地压抑在喉咙里。
队伍拉得很长,寂静无声,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脚踩枯枝败叶的窸窣声,以及装备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在林间回荡。
就连一向精力旺盛的二愣子,此刻也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跟着队伍
只是偶尔舔舔干裂的嘴唇,眼神渴望地四处张望,似乎想从这茫茫林海中找出点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