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炮响，像是死神敲响了催命的钟。
二愣子还没来得及回味刚才用迫击炮敲掉几个鬼子的快感，尖锐的呼啸声就由远及近，几乎是擦着头皮掠过！
“轰！轰隆！”
爆炸点就在距离他们炮位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泥土，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震得他耳朵里嗡嗡直响，整个山壁仿佛都在颤抖。
“卧倒！隐蔽！”李飞声嘶力竭地吼道，一把将还在调整炮口的二愣子按倒在地。
又是一轮炮弹落下，这次更近！一发炮弹直接砸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炸得石屑纷飞。
一个负责搬运炮弹的战士躲闪不及，被一块飞溅的碎石击中额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娘的！鬼子的掷弹筒！”二愣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爆炸的气浪把他嘴唇都震裂了。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打得太顺手，有些得意忘形了。鬼子反应过来了，他们的掷弹筒手可不是吃素的！
山下，山田信雄看到己方的掷弹筒开始发威，压制住了山壁上的部分火力，脸上铁青的颜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冰冷得吓人。
“我们的九二炮呢？还没组装好吗？！”他对着身后咆哮道。
队伍后方，负责搬运九二炮部件的工兵和骡马队正处在一片混乱之中。
山路崎岖，那些沉重的炮管、炮架和轮子搬运起来异常困难。刚才连续两次遇袭，队伍前后脱节，现在又要在炮火威胁下进行组装，更是手忙脚乱。
几个炮兵军曹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士兵们：“快！快！先把炮架对接好！”“小心炮闩！别磕碰了！”“瞄准镜！瞄准镜拿过来！”
六门九二式步兵炮的部件散落在地上，士兵们如同蚂蚁搬家一般，紧张而笨拙地操作着。
要在这种颠簸不平的山路上，快速将这些精密部件组装起来，并且还要保证精度，绝非易事。
方振国缩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凹地里，看着日本人手忙脚乱地组装那些黑黝黝的大炮，心脏砰砰直跳。
他虽然不懂炮，但也看得出那玩意儿的威力绝对比刚才那些小炮厉害得多。
他心里暗暗叫苦，这林楚生到底是捅了多大的马蜂窝？居然把鬼子这种压箱底的家伙都逼出来了！他越发觉得，自己这条小命，就像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山壁上，秦峰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刚刚带着五班残部撤到二愣子这里，还没喘口气，就遭到了鬼子掷弹筒的重点照顾。
虽然“八大粒”的火力依旧凶猛，不断射杀着试图靠近的日军步兵，但在对方榴弹的覆盖下，伤亡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
又是一发榴弹落下，爆炸的气浪将一个正在射击的战士掀翻，锋利的弹片撕裂了他的后背，鲜血染红了军装。
“秦班长！二愣子班长！”李飞猫着腰冲过来，脸上沾满了硝烟和汗水，“不行了！鬼子的掷弹筒盯上我们了！再打下去，咱们这点人都要交代在这儿！而且…而且你们听！”
他指了指山下日军队伍的后方，隐约传来金属撞击和军官的呵斥声。
秦峰和二愣子侧耳倾听，经验丰富的他们立刻判断出，那是鬼子在组装更重的火炮！
“是九二炮！”秦峰的瞳孔猛地一缩，“鬼子把步兵炮也弄进来了！”
二愣子也骂了一声：“他奶奶的！这帮狗日的还真舍得下本钱！”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决绝。
“不能再等了！”秦峰果断说道，“鬼子的九二炮一旦开火，咱们这个阵地瞬间就会被夷为平地！必须立刻撤退！向飞虎岭主阵地靠拢！”
“撤！”二愣子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轻重缓急，“李飞，把剩下的炮弹一口气打光！给老子狠狠地砸！掩护弟兄们撤退！”
“明白！”李飞应了一声，立刻指挥炮兵班进行最后的急速射击。
“咚咚咚！”残存的十几发迫击炮弹，如同最后的怒吼，被以最快速度射向山下的日军。
虽然准头差了些，但也成功地暂时压制了日军掷弹筒的嚣张气焰，并给追击的步兵造成了一些混乱。
“二班、五班！交替掩护！伤员优先！撤！！”二愣子和秦峰同时下达命令。
近二十支“八大粒”再次爆发出惊人的火力，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山下，几挺轻机枪也拼命嘶吼着，为撤退的战友争取宝贵的时间。
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还能动的互相搀扶，抬着伤员，利用地形和植被的掩护，快速脱离阵地，沿着来时探好的小路向北撤退。
飞虎岭顶，林楚生拄着一根临时削制的木杖，站在一块巨石后面，眉头紧锁，眺望着山下远方那几缕若有若无的黑色烟尘。
那是秦峰和二愣子他们先前阻击阵地方向升起的硝烟，虽然距离遥远，看不太真切，但那短暂而激烈的交火声，以及随后日军炮火那沉闷的轰鸣，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腿上传来一阵阵的抽痛，那是上次战斗中被弹片划伤留下的纪念，虽然经过张浩云的精心处理，已经开始愈合，但此刻长时间的站立和精神的高度紧张，还是让伤口隐隐作痛。
他尝试着将重心稍微转移到伤腿上，立刻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娘的！”林楚生低声骂了一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在下面浴血奋战，自己却帮不上忙的无力感。手心里全是汗，冰凉黏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压抑。
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基本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利用鹰愁涧和后面那条小路的伏击，迟滞敌人，消耗敌人，最重要的，是把他们彻底引入这个预设的口袋——飞虎岭下的这片山间平地。这里，将是决定黑虎纵队命运的最终战场。
可计划是计划，战场瞬息万变。小鬼子的反应速度和凶悍程度，还是超出了他最初最坏的打算。
尤其是他们竟然不顾山路难行，硬是把九二步兵炮也拖了进来，这无疑给接下来的战斗增加了巨大的变数和危险。
秦峰和二愣子他们那边的压力，肯定骤然增加了不少。
他深吸了一口气，山顶带着寒意的风吹过，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目光转向身侧不远处，两门黑黝黝的九二式步兵炮，如同两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安静地匍匐在简易的炮垒后面。
炮口微微昂起，指向山下那片即将成为死亡陷阱的开阔地。
刘山，那个经验丰富的老炮兵，正带着几个支援班战士做着最后的检查。
他们仔细地擦拭着炮身，检查着炮闩，将黄澄澄的70毫米炮弹小心翼翼地码放在炮位旁边。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和肃穆，动作却有条不紊，透着一股久经战阵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