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地上的雪已经堆积到了小腿。
谢清杳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踏着厚厚的积雪,快步走向”济世堂”药铺。
她的脸颊被冻得通红。
幸好在官兵查封药铺前,裴元阙提前将此处保护了起来。
谢清杳感激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表小姐?”药铺掌柜迎了上来。
谢清杳拿出木牌,道:“外祖母让我来的,还请掌柜的同我详细说说,外祖父为何会被抓。”
李掌柜一愣,但老夫人如此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他脸上写满焦急,“今早送来的那批千年人参,老奴查验时发现有问题。”
谢清杳眉头一皱,快步走向柜台。她纤细的手指拿起一支人参,对着光线仔细查看断面纹路,又放在鼻尖轻嗅。
“这不是长白山的老参。”她声音清冷,“是普通人参压制的,药效差了三成不止。这批货是谁送来的?”
“是楚家的商队,说是刚从关外运来的。”李掌柜叹气道。
谢清杳的手指微微发抖。
楚家与林家合作多年,怎会在这节骨眼上出问题?
答案可想而知。
是因为她!
裴元阙轻声道:“阿杳,外祖父还在等着你去救他,不要慌乱。”
“把剩下的都封存起来,不要用了。“谢清杳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我去找楚家问个清楚。”
刚转身,药铺的门帘被掀起。
是衙门里来人了。
“在下朱墨,是这里的县令。”朱墨的声音低沉,“奉命调查近日京城出现的假药案。”
谢清杳不动声色地行礼:“民女谢清杳见过朱大人。”
朱墨的目光在药铺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柜台上的人参上:“有人举报济世堂售卖假药,致人病情加重。”
“大人可否让那人出来对峙!”谢清杳声音微扬,“济世堂百年声誉,怎会做这等事?这批药材我们也是今早才发现有问题,正准备退回。”
朱墨身后一个年轻男子上前一步:“头儿,我看这姑娘不像说谎。不如先查查供货的人?”
“这位是?”她问道。
“林一。”朱墨简短介绍,随即转向林一,“查这批货的来源。”
就在这时,药铺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一个身着桃红色斗篷的女子踏雪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哎呀,这不是谢姑娘吗?”女子笑靥如花,“听说济世堂出了事,我特地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谢清杳的手指在袖中攥紧。
楚凝儿,之前见过好多次了,没想到这次因为她的原因,竟然给林家使绊子。
该说她对陈子烨的感情太极端。
还是该说楚凝儿对她误解实在是太大了。
“楚小姐消息真灵通。”谢清杳淡淡道,“正好,这批有问题的人参是你们楚家送来的,不知作何解释?”
楚凝儿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怎么会?我们楚家的人参从来都是最好的。”
她转向朱墨,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位大人,一定是误会了。我们楚家与林家合作多年,怎会害他们呢?”
朱墨面无表情:“真相如何,查过便知。”
楚凝儿眼波流转,忽然看到林一:“这位公子看着面善,不知在哪见过?”
林一礼貌地拱手:“在下林一,县令的人。”
楚凝儿娇笑一声:“原来是林大人。我父亲常说来了个年轻有为的县令,就连身边的侍卫也难得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清杳冷眼看着楚凝儿的表演,心中疑窦丛生。
楚凝儿对林一的态度太过热络,而林一似乎也有些受宠若惊。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大人,”她转向朱墨,“这批药材确有问题,但我敢以林家百年声誉担保,绝非济世堂所为。若大人允许,民女愿协助调查。”
朱墨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可。”
裴元阙眉头轻蹙。
可他不敢打扰阿杳查案,这是他能跟着阿杳答应他的事情。
只是,这县令看杳儿干什么?
就他长了一双眼?
楚凝儿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林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们楚家一定全力配合。”
谢清杳没有接话,只是对朱墨道:“大人请随我来,药材库房在后面。”
穿过药铺后门,是一个被积雪覆盖的小院。
库房门前,谢清杳取出钥匙。
库房门开,药香扑面而来。谢清杳熟练地点亮油灯,领着朱墨查看各种药材的存放情况。
“济世堂的药材一向严格把关,”她指着一排排标注清晰的药柜,“每批进货都会经过三道查验,记录在此。”
她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递给朱墨。他翻阅时,眉头渐渐舒展:“记录确实详尽。”
“问题就出在今早这批人参上。”谢清杳指向角落的几个锦盒,“按理说,楚家不该犯这种错误。”
朱墨蹲下身,仔细检查锦盒和里面的人参:“盒子上的封条被拆开过,又重新贴上。浆糊的痕迹与原装不同。”
谢清杳凑近查看,“对,确实不同。”
朱墨抿嘴,神色紧绷,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心跳声竟然跳动得很快,他一怔,急忙退开半步。
“看来是有人做了手脚。”朱墨站起身,声音依旧冷静,“但为何要陷害济世堂?”
谢清杳苦笑:“药材行当竞争激烈,济世堂虽小,但在舟山一带口碑甚好。或许有人眼红吧。”
她没说出心中的另一个猜测——楚凝儿嫉妒陈子烨喜欢她。
但她没有说。
回到前堂,楚凝儿正与林一谈笑风生,见他们出来,立刻迎上来:“查得如何?可还我们楚家清白了?”
朱墨冷冷道:“人参盒子被人动过手脚,真相尚未可知。”
楚凝儿脸色微变,随即笑道:“那一定是途中被人调包了。我们楚家运送药材向来谨慎,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谢清杳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忽然注意到楚凝儿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墨”字。
啧,那真是有意思了。
楚凝儿到底喜欢谁?
就在这时,刁嬷嬷慌慌张张跑进来:“表小姐!不好了!老夫人病情加重,大夫说...说恐怕...”
谢清杳脸色煞白,转身就往外跑。
雪地里,她几次险些滑倒,却顾不上疼痛。
这一切,都被朱墨尽收眼底。
楚凝儿凑近,轻声问:“朱县令是动了凡心吗?”
“这事跟案件有关系吗?”朱墨冷冷地说,但还是有意无意地在原地徘徊。
林府后院,寝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老人面色灰败,呼吸微弱。
大夫摇头叹息:“百年老参迟迟不到,加上老夫人发烧,引起了旧伤。”
谢清杳跪在床前,握住外祖母枯瘦的手:“清杳一定会救您的。”
官兵的人也来了。
朱墨站在门口,目光复杂。
林一匆匆赶来,低声道:“头儿,刚收到消息,城南又有两家药铺发现假人参,病患已经闹到衙门去了。”
“……”
楚凝儿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院中,听到这消息,眼中闪过一丝的色,随即换上担忧的表情。
“你们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我这就让人从家里取来。”
谢清杳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坚定:“不必了。济世堂自有存货,只是...”她看向大夫,“真的非百年老参不可吗?”
大夫叹息:“老夫人气血两亏,唯有百年老参方能吊住元气。”
朱墨忽然开口:“我家有一颗上好的人参,我命人取来。”
谢清杳惊讶地望向他,只见他神色如常,却在对上她目光时微微点头。
楚凝儿见状,急忙插话:“林大人,不如我们一起去取?我对药材也有些了解...”
林一有些为难地看向朱墨,后者淡淡道:“不必,我自有安排。”
夜幕降临,雪停了,但寒意更甚。
谢清杳守在外祖母床前,听着老人微弱的呼吸声,心如刀绞。
门外传来脚步声,朱墨亲自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进来:“百年老参。”
谢清杳接过盒子,手指颤抖着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须发俱全的老参,品相极佳。
“这...”她抬头,眼中满是感激。
朱墨简短道:“救人要紧。”
三个时辰后,服下的南惠呼吸渐渐平稳。谢清杳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朱墨一直站在门外等候。
“多谢大人相助。”她深深一礼,”清杳没齿难忘。”
朱墨摇头:“职责所在。另外,假药案已有眉目,明日请谢小姐到衙门一趟。”
说完,便隐入暗处。
楚凝儿正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帕子被绞得变了形。
“谢清杳,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围着你转?”她低声自语,“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等着瞧吧。”
半夜,裴元阙才回来。
谢清杳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他轻轻拍着男人的后背问:“可是受伤了?”
裴元阙埋在她的怀里,闷声道:“阿杳,原谅我今天没有在你身边,要是有我在,别说什么人参,天参都能拿到。”
他听说那个叫朱墨的。
一直盯着阿杳看,下次见面,一定要给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