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彻双手闲适地插回熨帖的西裤口袋,眉峰向上微微一挑,只静静地看着你,一言不发。
他大概会错意了,以为你会宁死不从?
呵,想得倒美!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又不是要演《梁祝》续集——更何况,你心里那个‘梁山伯’的位置,暂时还空悬着,无人能稳稳坐住。
但说来可笑,你偏偏信那些生死相许的古老传说,此刻竟想押上全部筹码赌一个渺茫的可能。
你迎着他探究的目光解释:“制造一场‘意外’。爆炸、车祸…随便什么,让我‘意外死亡’。然后,给我一个全新的的身份,再用这个身份跟你结婚。”你顿了顿,补充道,“这种事,对你秦先生来说,应该…易如反掌吧?”
秦彻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滚动,听不出喜怒,只有纯粹的玩味。
“技术层面,确实不难。”他血红的眼眸似乎试图穿透你的灵魂,“但,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你微微扬起下巴,眼神清亮而锐利:“首先,我很爱惜自己的羽毛——虽然也不知道还剩几根。”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随即目光转为冷冽的坚持,“更在乎家族最后这点摇摇欲坠的荣光。所以,我绝不允许你——用‘我’原本的身份,去做任何事。”
你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吐出另一个理由:“其次,我懒得浪费口舌,去向那几个男人解释…我为什么会选择你。”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疲惫和一丝厌烦。
秦彻眼中的兴味被点燃,血眸深处掠过一丝奇异的光。
“有意思。”他缓缓踱近一步,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我原本准备的合约,只定了七年。你这一手‘金蝉脱壳’…”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红瞳紧锁你的表情,“是下了决心,要和我…绑定一辈子了?”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底是一片冰冷的清醒,“也许你很快就会发现我毫无价值,像扔垃圾一样把我处理掉。又或许…你的某个仇家找上门,顺手把我这个‘秦太太’也解决了…”
你的声音平静地你列举着可能的结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就不能,”秦彻打断你,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假象,“往好处想想?
他血红的眼眸如同漩涡,试图将你卷入他编织的幻境:“比如,发现我比你想象中…更爱你?对你百依百顺?又或者,你渐渐觉得,其实我也没那么面目可憎,甚至…和我共度余生,似乎…也不错?”
“呵,”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真是不理解,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近乎狂妄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在脑子里,给‘失败’这两个字,留过位置?”
即便是警署里相熟的阿乐、阿杰说喜欢你,好歹还能找出点现实根基。
可眼前这个男人?不过寥寥数面,却摆出一副能倾尽所有陪你玩这场生死游戏的架势。
真是…荒谬又令人费解。
此刻,你心底那股探究欲被彻底勾起——他的耐心,究竟能被你试探到哪一步才告罄?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与你平齐:“我这个人,从来只设想成功,拒绝设想失败。”
“秦先生的成功学…真是…无敌。”你无奈摇头,感觉被他打败了。
他似乎真的思考了一瞬,血眸中的火焰稍敛,恢复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平静。
他微微颔首站直身体,像是在签署一份不太满意的合同,“虽然不是我想要的‘光明正大’,但…我答应你。那么,第二条呢?”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你胸腔里那颗悬着的心,无声地往下落了一寸。
计划,已经撬开了一道缝。
只要他动起来,无论是贿赂打通关节制造“完美意外”,还是过程中露出破绽被夏以昼他们顺藤摸瓜…这张网,总有机会收紧。
就算不能一击致命,至少…也要将他这种危险人物驱逐出这片土地!
你稳住心神,声音清晰而快速:“第二条,保护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确保他们在这场风暴中,不会因为任何‘飞来横祸’而受伤。如果可以的话…”你顿了一下,补充道,“我那些邻居…也请让他们平安。”
秦彻似乎觉得这个要求太过简单,身体姿态明显放松了些许,甚至随意地挥了挥右手,像拂去一粒灰尘。
“小事。整个深水埗地区,在未来这段特殊时期,不会出现任何一例因混乱导致的伤亡。”他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当然,他们自己走路摔断腿,开车撞电线杆…这种‘个人行为艺术’,我概不负责。第三呢?”
“你说过,你的力量可以借给我用。我要那只乌鸦——那只一直被你用来监视我的、眼睛贼亮贼亮的乌鸦。”
秦彻插在裤兜里的左手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双手抱胸,换了个更显审视的站姿。
“它叫梅菲斯特。”他慢悠悠地说,血眸紧盯着你,“怎么?想利用它…反过来,监视我?”
你迎着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神情坦荡得近乎漠然:“我对你在干什么,没有丝毫兴趣。知道了,只会让我心烦。”
停顿了一秒,你清晰地、掷地有声地宣告真实目的:“我要它——去‘看’,去‘记录’。决定性的画面和证据…让全世界的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这场灾难背后的真相!”
令人屏息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膨胀。
你们的目光无声交锋,仿佛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窗外的流光偶尔掠过,在秦彻眼中投下变幻莫测的暗影。
时间被拉得细长,每一秒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你率先垂下眼睫,指尖悄悄攥紧了裙摆——离开的时间已经太久,祁煜随时可能找来。
“你…仔细考虑。”你声音略显干涩,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我先走了。” 不再犹豫,你利落转身,快步走向那扇隔绝喧嚣的门。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冰凉门把的刹那,秦彻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无论是第四个、第五个,还是往后第一百个条件…” 他语速平缓,字句却清晰有力,“我都应你。”
你的脚步倏然停驻,身形微微一僵。
缓缓回身,你望向隐在暗处的他。
高大的轮廓几乎融入阴影,唯有那双血眸如淬火的星辰,穿透幽暗,牢牢锁住你的身影。
“我奶奶有句老话,”你迎着他深不可测的目光,唇边浮起一抹清浅的的笑,“男人婚前的承诺,蜜里调油;婚后的兑现,寡淡如水。”
秦彻闻言,喉间逸出一声极低的轻笑,那笑声带着一种奇异的愉悦和纵容。
他朝你迈近一步,高大的存在感如影随形。
“你连亲手埋葬过去、走向未知深渊的勇气都有…” 他血红的眼眸深处似有暗流涌动,“我又岂会吝啬满足你那些…令人心软的小要求?” 他微微侧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温和,“下次,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不必思虑过重。”
他一步步走近,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悄然弥散,“我很乐意…为你铺平前路。”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裹挟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哪怕你最终的心愿,是与我为敌。”
话音落定,他已行至你身侧。
并未触碰你,而是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臂,稳稳握住了你正要触碰的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弹开。
他微微侧身,为你让开通路,眼眸低垂,目光落在你脸上,唇角噙着那抹惯常的、危险又迷人的弧度。
“那么,现在…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话音末尾那个微妙的上挑,像渡鸦掠过雪地时掉落的黑羽,倏然扫过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