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发着低烧的你还是照常出现在警署更衣室。
倾注过心血的地方,总是很难真正下决心舍弃。
刚换好衣服走出门,就看见黄督察在男更衣室门口交代工作:“佐敦道仓库区的老鼠专挑雨夜搬家...阿强你今天换午班,带二组去渡船街七号货仓...”
阿强跟你点头打招呼时,黄督察挠头的力度快把警帽掀翻,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先离开。
“咳...今日天气几好。”黄督察转身向你,眼神却飘向通风管道,“那个...辞职报告...”
“到家都几点了,哪来得及写。”你啪地扣上武装带。
昨夜高烧不退,你盘算着凭什么自己要为无理取闹的上司买单——若他再敢刁难,哪怕动用所有人脉也要让他滚蛋。
他突然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排班表,献宝似地展开,脸上露出那种给女儿塞生日礼物的笨拙笑容:“看在你抱病执勤份上,今天特批你跟沈sir搭档巡逻。”
你绝望地接过他篡改的排班表:“不是吧?黄sir我求你——”
“沈sir今日套咗新战术腰带靓过刘德华!”黄督察战术性后退三步,尾音有种上扬的得意,“不用太感动啊!”
抬头时,他早已溜到走廊尽头,比了个油腻的“加油”手势。
此刻赤柱临海的秦宅里,许特助将翡翠设计图摊开在茶几上,25套方案用不同色系文件夹归类,连页脚间距都精确到游标卡尺刻度。
“蒂芙尼主设计师的方案在红色文件夹,外围团队方案按您吩咐切割损耗率控制在12%以内。”他退到一旁看着老板脸色补充,“向先生带着小公子在茶室候着,说是要亲自斟茶认错。”
秦彻裹着墨色睡袍斜倚沙发,修长手指划过设计师手稿,在“凤凰涅盘”造型上敲了敲:“这套镶钻方案改做胸针。”
腕间理查德米勒腕表抵着咖啡杯沿:“喝到第几壶茶了?”
“第三壶大红袍。”薛明突然从古董屏风后探头,“老大,人都负荆请罪了,还要把这块缅甸老坑玻璃种送给向太?”
“道歉归道歉,生意归生意。”秦彻眼皮都没抬,忽然将手机抛给右手边站着的薛影,“换台新机。”
薛影下意识接住,指腹擦过尚带体温的机身:“具体什么故障?我让厂方做售后分析。”
“每次拨号都提示‘暂时未能接通’。”秦彻漫不经心翻过设计图下一页。
薛影划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僵住,薛明凑过来瞥了眼通话记录里清一色的『Kitten』,双胞胎挑眉对视,一言不发。
“这种情况是...”许特助推了推金丝眼镜,“对方将您列入了通讯黑名单。”
秦彻从设计图中抬首,支起肌肉线条流畅的上身,眉峰蹙起困惑的弧度,像在听天书:“黑名单?”
薛明疯狂眨动左眼,金丝眼镜却继续投射学术光芒:“通俗来说,就是那位把您拖进了电话拒接...”
秦彻突然夺回薛影掌中的手机,掌心抵着冰凉的曜石茶几向许特助摊开:“你手机。”
许特助双手奉上公务机的动作堪比递交国书,两个双胞胎连连摇头。
秦彻的指尖在两部手机屏上敲出残影,相同的八位数被输进拨号界面。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稍后再试。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cannot be reached at the moment. please try again later....”
粤英双语提示音机械女声从秦彻手机里流淌而出,接着许特助的听筒突然炸开清甜嗓音:“hello?”
“请问哪位?”背景音里混着香港电车「叮叮」声。
秦彻的拇指摩挲着电话边缘,迟迟没有说话。
薛明用口型对薛影比划“要死要死”,许特助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
“讲话。”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然后很快变成忙音。
许特助扶了扶根本不需要扶的眼镜,薛明薛影两人疯狂对视——直到听见秦彻胸腔震出低笑。
他回忆起昨晚某人被吻到缺氧时泛红的眼尾,忽然用舌尖顶了顶腮帮,睡袍领口随仰头动作暴露出脖颈处的掐痕,最终说出三个字:“有意思。”
薛明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突然开口:“老大!有没有可能对方是暗示不要电话联系...直接见面呢?”
秦彻挑眉的瞬间,薛明疯狂朝薛影挤眉弄眼,薛影双手抱臂轻轻咳嗽一声:“不排除...这种可能。”
被三道视线锁定的许特助这次读懂了暗示,附和道:“根据《社交心理学》第七章...面对面沟通的效率是电话的3.2倍。”
挂掉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后,你继续跟上沈星回的脚步。
十号风球刚过,庙街的霓虹招牌在狂风中垂死挣扎,腐坏的龙眼在积水中胀成紫黑色眼球。
你和沈星回仿佛走在末日之后的香港街头。
“沈sir...”你突然捂住口鼻,“你闻没闻到...像臭鸡蛋混着死老鼠的味道?”
沈星回浅蓝色瞳孔扫过斑驳的唐楼外墙,环视四周后指向路边的厕所:“会不会是公厕化粪池倒灌?”
“不是这种!”你又仔细嗅了嗅,“是...像菜市场鱼摊收市后的腥腐味!”
你们两人警靴碾过满地招嫖卡片,循着气味摸进唐楼,楼梯间霉菌混着尿骚味中,一缕新鲜的腐臭蛇般游来。
你叩门时灰尘簌簌掉落:“阿sir查楼!有人吗?”
连喊几遍都无人应答。
沈星回已经料到里面会是什么情况了,眉头微蹙叮嘱你:“退后三步,别朝里面看。”
踹门声比预想中清越。
你后撤的瞬间,他修长右腿划出凌厉弧线,警裤收束的脚踝线条绷紧刹那,门轴便发出朽木断裂的呻吟。
尸臭如实质化的黑雾扑来。
你弯腰干呕时,沈星回已用臂弯托住你重心,左手屈指叩击耳麦:“cId总区,庙街132号2楼4室发现女性死者,尸斑呈沉降状,角膜高度浑浊,建议联系法医官带防毒面罩到场。”
在你第二次干呕时,他对耳麦里继续补充:“油麻地报案记录显示上月有三起失踪人口报备,建议联络失踪人口组核对齿模。”
死死拽着他手臂的你,使出吃奶的劲强忍住把早饭当着他面倒出来。
他忽然摸出消毒湿巾裹住你口鼻,冰凉的指尖拭去你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去楼梯间做第一见证人笔录。”
震惊油麻地的“泰国籍女子被杀案”就这样被发现,后续警署与入境处人员联合展开扫黄行动,庙街霓虹下61名非法流莺被铐走,年龄跨度直逼半个世纪。
当然这都是后话,那天你每隔几分钟肠胃就痉挛性干呕,午饭完全没吃得下,在警署淋浴间冲了三次澡还觉得自己身上有死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