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买的这四间土房,跟文信家的房子,都在一个胡同院子里。文信家的房子,在胡同东边第一户,买的这套房子,与其隔着三户,也就十来米的距离,在胡同的西边第四户。
签完文书后的第二天,国增便带着妻儿,搬了家。
“嫁到你家来,你爸妈,连趟房都没给我。好不容易有趟房了,还是这一家子人的,这叫什么事?”秀峦丧着个脸,手里拿着抹布,愤愤然地,收拾着屋里屋外:“我家还拿了一千块钱了,这房子怎么就不是咱自己的?将来还得和你弟弟,分这个房子?亏你爸妈想得出来。”
国增拿着扫帚,打扫着自己的新家:“行了,你就少说几句吧,你家那一千块钱,我会还。我砸锅卖铁,也还你家这一千块钱。你唠唠叨叨半天了,烦不烦啊?”
“嫌我烦了?”秀峦瞪了国增一眼:“明明是咱自己出了一半的钱,买了这房子,凭什么不能算咱自己的?”
“不还跟别人,借了一些钱吗?”国增道:“我爸妈不也出钱了吗?再说了,国长还没结婚,等他结婚了,自然会分家。到时候,这房子,能不分给咱吗?咱都住进来了,谁会赶咱出去?我是大哥,我不能只顾着自己吧?”
“你是大哥,你这个大哥,当的可真是好。”秀峦依旧极不情愿,心里的这团火,自打搬过来以后,就没有发出来。当初自己和国增说好了,买了房,这趟房,就算他们的,可国增呢,竟然瞒着自己,还跟公婆商量好了,说没分家之前,房子还算这一大家子的:“你觉得公平吗?凭什么你是大哥,咱就得吃亏?”
“你有完没完啊?都是一家人,你在这算计什么?这吃亏,那吃亏的,拿了你家一点钱,就跟欠了你家八百万似的。”国增火了,冲着秀峦嚷嚷:“你不就是嫌我穷吗?嫌我没钱吗?你早干嘛去了?你要是这么能算计,当初别嫁给我啊?”
“你放的这是什么屁?”秀峦也火了,想起当初,国增信誓旦旦的说,等自己嫁过来,就什么都听自己的,而现在,他很多事,非但不听,反而处处跟自己对着干,得了便宜还卖乖:“刘国增,你说我算计?你说这句话,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对,就是被狗吃了,被你这个狗吃了。”国增也不依不饶,他可以容忍秀峦的戾气,容忍她的盛气凌人,甚至容忍她,说一不二,蛮横的作风,以及不饶人的嘴。但有一点,自己不能容忍,就是秀峦对他的爸妈,对他的兄妹进行指责,跟他的父母斤斤计较。
秀峦将手中的抹布,扔到了地上,撸起袖子,指着国增的鼻子:“你骂谁呢?你再骂一句?”
这时,躺在屋里炕上的小海峰,仿佛听到了父母的争吵,哇哇的哭了起来。孩子哭了,当父母的自然会心疼,国增这才止住了心里的怒火,不再言语,继续收拾着屋子。秀峦则回到了屋里,抱起孩子,一边止住心里的泪水,一边又撩开自己的衣服,给孩子喂奶。
孩子吃着奶,这才不再哭闹。
一肚子的埋怨,委屈的泪水,在秀峦的心里流淌。顺着血液,而后化作奶水,被儿子阵阵吮吸。秀峦后悔了,真的后悔嫁给国增了。暂且不说,自己与国增性格不和,俩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最为主要的是,她无法忍受,国增总是偏向于他的父母,他的兄妹,而从不在乎,她马秀峦的感受。
秀峦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也知道国增作为长子,有他的顾虑。但有时候,他顾虑的太多了,因为他的顾虑,而牺牲他妻儿的利益,这是秀峦无法忍受的。按理说,你成家了,也要另立门户的单过,你最为亲近的人,应该是你的妻子,但国增却从未这样想过,里里外外,都是他那,黏黏糊糊的娘最亲,都是他那,不懂事的弟弟最近,这让秀峦怎么受得了?
国增将屋子,略微收拾了一番,便将扫帚扔到一旁,屋子里恢复了平静。他饿了,得吃口饭,一会,还得去打谷场里,跟着父母去压麦穗,收麦子。这几天正是麦收季节,他每天忙的晕头转向。
从柜子的馒头篮子里,找出两个凉馒头,又找出吃剩的那碗大酱。国增一手握着馒头,一手握着大葱,蹲在地上,狼吞虎咽了一番,将两个馒头吃完。又走到水缸旁,用瓢舀了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顶着烈日,推门而出,奔向了打谷场里。
秀峦将孩子哄睡后,便继续收拾着屋子。看着国增吃剩的半截葱,半拉馒头,她也心疼自己的丈夫,这农忙的时候,丈夫吃不好,喝不好,作为妻子,她也觉得有愧。
“搬个家,跟遭了贼似的,越搬越穷。”秀峦将屋子收拾完毕后,四下环顾,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自言自语道:“吃的,用的,都在老屋里了,我们这一家三口,用什么?吃什么?”从老屋里搬过来的,只有一口水缸,一叠碗筷,还有自己结婚时,那几样家具,家电,除此之外,国增什么都没要,就这样搬过来了。
整个屋子里,连个吃饭的桌子,凳子都没有,就连做饭的那一口锅,还是刚买的。但即便是这样,秀峦也丝毫没有气馁,家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就没有吧。以后,她和国增,好好过日子,缺什么,少什么,他们自己挣钱自己买,、。
总有一天,要把这过日子用到的家伙事,都一样样的置办齐全。总有一天,要把这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总有一天,要脱贫致富,不再过这穷日子苦日子。
国增在打谷场里忙,秀峦在自家的小院里忙,她先是把院子的西北角,收拾了一番,打了个鸡窝,以后,养几只鸡,这样,就能有鸡蛋吃。又在鸡窝的边上,把地上的土,都翻了一遍,这样,能种些蔬菜,不至于每天总是大葱就酱。
晚上,秀峦简单的吃了点,又切了些大葱,炒了几个鸡蛋,做好晚饭后,秀峦也累了,便上了炕,哄孩子睡觉,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
国增在打谷场忙完后,顶着星星回了家,忙了一天,可是把他饿坏了。进门前,他还想,晚饭估计又是凉馒头,大葱蘸酱。可进了门后却发现,秀峦在锅里给他热着饭呢。
吃完了晚饭,又把一身尘土的自己洗干净,国增也上了炕,想跟秀峦套套近乎,可秀峦理也不理自己。国增心里想,你爱理不理,我还不愿意搭理你呢。便侧过身去,背对着秀峦,一会的工夫,,国增响起了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