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连眼神都未施舍,直到灰布长衫老者抬手示意,才齐刷刷抱拳行礼,动作整齐划一,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穿过九曲回廊时,虞梦凝注意到廊下挂着的宫灯都绘着奇异的花纹,远处隐约传来丝竹之声。
一座清雅的院落出现在眼前,正房门窗糊着雪白的绢纸,屋内飘出淡淡檀香。
丫鬟们早已备好热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换上绣着金线的襦裙后,虞梦凝望着铜镜中陌生又华贵的自己,满心都是不安。
灰布长衫老者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捧着锦盒的随从。“从今日起,这就是你的住处。” 老者语气平淡,“缺什么尽管开口。” 虞梦凝再次追问:“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老者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时候到了,你自会知晓。” 说罢,带着随从离开,只留下两个丫鬟守在门口。
夜色渐深,虞梦凝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传来的更鼓声,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这看似优渥的待遇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那始终不肯透露半点消息的灰布长衫老者,又打的什么算盘?
黑暗中,她睁大眼睛,满心都是迷茫与恐惧。
与此同时,素玉的绣花鞋在泥泞里打滑,脖颈间粗糙的麻绳被家丁用力一扯,勒得她几乎窒息。
二十两银子换来的 “新主子” 是城郊李记米铺的老板娘,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镶着金护甲的手指捏着牙婆给的文书,上下打量她:“看着瘦巴巴的,能扛动米袋?”
“求您开恩,放我回家……” 素玉话音未落,一记耳光重重甩在脸上。
老板娘啐了口唾沫:“花银子买你是当牛做马的,还敢提回家?” 她转头冲后厨喊:“王妈,带这贱丫头去换粗布衣裳,今晚就跟着卸货!”
夜色笼罩米铺时,素玉已跪在潮湿的地上擦了一个时辰的灶台。
煤灰钻进指甲缝,呛得她直咳嗽。角落里的老仆妇王妈扔来两个冷馒头:“吃吧,明早寅时就得去码头搬米。那二十两银子,你得干满三年才抵得清。”
素玉盯着那两个冷馒头,喉间泛起苦涩。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一下下敲在她心上。素玉的指甲深深掐进馒头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年之后呢,我是不是可以离开?”
王妈闻言,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往地上吐了口痰:“小丫头片子,想得倒美。三年?到时候老板娘随便找个由头,说你打碎个碗、偷藏了米,又能算你欠下一屁股债,接着给她卖命!别做梦了,进了这门,你这辈子都是李家的奴才!”
灶台余温早已散尽,寒意顺着膝盖爬上脊背,可素玉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三年,七千多个日夜,即便熬到尽头,似乎也看不到自由的希望。
她攥着硬邦邦的馒头,泪水砸在砖缝里。
想起虞梦凝被留在牙行时绝望的眼神,想起她们曾在一起游湖采莲的时光。
此刻隔着高墙,虞梦凝又会被那神秘的买家带往何处?
“素玉,过来。” 油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素玉浑身一僵,转头看见李记米铺的老爷正倚在门框上,色眯眯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老爷,我…… 我还得擦灶台。”
“擦什么灶台。” 老爷晃着手中的折扇,慢悠悠走近,“你伺候得好,我便留下你在屋里做丫鬟,不需要你去米铺做苦力了。” 说着,肥厚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
素玉咬着嘴唇,指尖几乎要刺破掌心。
码头搬运的苦力活她光是听着都觉得害怕,想到每天要扛着百斤重的米袋在烈日下奔波,她心里一阵发寒。
可眼前老爷不怀好意的眼神,也让她恐惧。
犹豫间,老爷已经用力将她往房间拽,她踉跄着跌进昏暗的屋子……
屋内弥漫着刺鼻的酒气和熏香混合的味道,素玉被扔到床上时,看见床头挂着的春宫图,羞耻与恐惧让她浑身发抖。“别怕,只要你乖乖的……” 老爷压上来的瞬间,素玉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事毕,老爷却突然翻脸,扯着她的头发怒吼:“你个骗子!根本不是黄花闺女!” 素玉跌坐在地,看着老爷气急败坏穿衣服的模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在牙婆的后院,月黑风高,她被几个牙行的打手拖进柴房。
带头的男人狞笑着说:“小娘皮,进了这儿还想清白着出去?”
她拼命挣扎,却被死死按住,脑袋磕在墙角的木箱上,眼前炸开一片血花…… 等意识渐渐恢复,虞梦凝正抱着浑身是伤的她痛哭,颤抖的手轻抚她凌乱的发丝,却擦不去她身上的耻辱。
从那以后,她便知道,清白早已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而当时,虞梦凝因出众外貌被牙婆视作 “奇货可居”,严密保护起来以待高价出售,从而幸运躲过侮辱。
更鼓声惊破长夜,后院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
素玉悄悄起身,透过窗纸的破洞望去,只见老板娘正揪着账房先生的衣领尖叫:“好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牙婆说这丫头是黄花闺女,结果今晚老爷房里传来的响动!分明是个残花败柳!二十两银子打水漂,你倒是给我个说法!”
账房先生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夫人饶命!小人也是被牙婆蒙骗,这…… 这实在是……”
“蒙骗?” 老板娘冷笑一声,金护甲在账房先生脸上划出几道血痕,“我看你是收了好处!这赔钱货留着也是白吃饭,明日就把她卖到迎春楼去!好歹能换几两银子回来!”
素玉浑身发冷,她后退半步,却踩碎了脚边的瓦罐。“谁在那?” 老板娘的怒吼震得窗棂发颤。
素玉转身就跑,却被冲进来的家丁按倒在地。
黑暗中,老板娘的金护甲在她脸上划出渗血的痕迹:“小贱人,敢偷听?明天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蜷缩在柴房角落,素玉望着头顶漏下的月光。
二十两银子,成了套在她脖子上的绞索,而所谓的三年之期,不过是一场永远无法兑现的谎言。此刻的虞梦凝,是否也正困在同样绝望的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