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到凹凸大赛,拥有双系元力:圣光织愈能救死扶伤,赤狱裁罪可斩尽邪魔。
>格瑞总在角落观察我——看我给伤员治愈,看我偷喂流浪猫,看我训练时迟到揉眼睛。
>直到他重伤濒死那夜,我暴露双系能力救他。
>“你两种形态我都喜欢。”格瑞深夜递来玫瑰,耳尖通红,“包括……喂猫时翘起的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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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赛的喧嚣,像一层永远无法彻底隔绝的厚重油污,顽固地黏附在凹凸大赛的每一个角落。震耳欲聋的吼叫、元力武器碰撞的锐响、还有失败者被传送走时那不甘的悲鸣……这一切,构成了大赛永不落幕的背景音。格瑞早已习惯了在这片混乱的泥沼中跋涉,将自己包裹在冰冷的、名为“独行”的盔甲里。他的目标清晰而沉重,沉重到足以压碎一切无谓的杂念——找到真相,然后活下去,仅此而已。
然而,那个代号“祁奥阳”的参赛者,却像一道无法忽略的微光,固执地穿透了他刻意筑起的高墙,在他冷寂的视野里投下一片奇特的、带着暖意的光斑。
他第一次清晰地注意到她,是在预赛积分榜下那片临时划出的、充斥着血腥与呻吟的医疗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伤口溃烂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一个刚刚被抬下来的参赛者,半边身体几乎被某种腐蚀性元力灼烧得面目全非,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负责基础治疗的医疗型参赛者脸色煞白,双手抖得厉害,显然对这种程度的创伤束手无策。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拨开了围拢的人群,步履轻盈地走上前。是她,祁奥阳。格瑞的目光下意识地定格。她的黑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在头顶简单地束起一个略显凌乱的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白皙的颈侧。身形纤细,在一群或彪悍或紧张的参赛者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那双黑色的眼眸却异常沉静,像深不见底的古井水,倒映着眼前的惨状,却没有丝毫慌乱。
她走到伤员身边,蹲下身,甚至没有多看旁边焦躁的同伴一眼。一枚小巧玲珑的白玉铃铛凭空出现在她的掌心,温润的光泽柔和地流淌。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铃铛表面,指尖似乎凝聚起肉眼难以捕捉的微光。接着,她手腕微动,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轻轻一摇。
“叮铃……”
清越、空灵的铃声骤然响起,穿透了医疗区的嘈杂与痛苦呻吟,像一股清冽甘甜的山泉,瞬间涤荡了浑浊的空气。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力量,让周围紧张的氛围都为之一滞。
随着这声轻响,一道柔和得近乎神圣的纯白色光晕,以白玉铃铛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轻柔地荡漾开来,迅速笼罩了地上那个濒临死亡的参赛者。光芒温柔地渗入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所过之处,触目惊心的焦黑和溃烂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愈合!新生的、带着健康粉色的皮肉飞速覆盖了暴露的骨茬和筋肉。那参赛者因剧痛而扭曲痉挛的身体,在光芒的包裹下渐渐松弛下来,脸上非人的痛苦被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取代。
整个过程无声而迅捷,带着一种近乎神迹般的震撼。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连格瑞那冰封般的眼底,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见过强大的攻击型元力,也见过一些治疗技能,但如此纯粹、高效且范围可控的治愈能力,实属罕见。
“圣光织愈……”格瑞听到旁边有人低声惊叹,语气里充满了敬畏,“她的元力武器,听说叫这个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祁奥阳专注地控制着光晕的流转,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医疗区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直到那重伤者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她才收回手,白玉铃铛化作一道流光隐没。她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倦意,对着旁边还在发愣的医疗人员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脱离生命危险了,后续的包扎和恢复就麻烦你们了。”说完,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接受感谢的意思,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医疗区外混乱的人流里,留下身后一片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低声的议论。格瑞的视线却并未收回,那空灵的铃声、那纯净的治愈之光,以及她离开时那带着点慵懒疲惫的哈欠,像一组奇特的符号,刻印在了他惯于分析信息的思维里。治愈系……而且是极高阶的治愈系。在弱肉强食的大赛里,这种能力如同黑夜里的灯塔,既珍贵,又危险。它意味着强大的辅助价值,也意味着会被无数贪婪或恐惧的目光觊觎。她就这样不加掩饰地使用它?是实力带来的自信,还是……无知?
这个疑问,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格瑞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他开始下意识地,在混乱的赛场边缘、在人群的间隙里,捕捉那个黑发黑瞳的身影。这并非刻意的跟踪,更像是一种……基于逻辑的观察评估。他需要了解这个潜在的变数,评估她可能带来的影响——无论是助力,还是威胁。
观察的结果,却拼凑出一个远比单纯“强力治愈师”更加复杂、甚至有些矛盾的图景。
大赛的残酷竞争似乎并未完全磨灭她身上某些格格不入的特质。格瑞不止一次看到,在某个相对僻静的、堆满废弃金属管道的角落,祁奥阳会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蹲在那里。她面前,往往聚集着几只瘦骨嶙峋、眼神惊惶的大赛流浪猫。她会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巧克力,掰成小块,放在干净的石板上,然后托着腮,安静地看着那些小猫试探性地靠近、舔舐。她的眼神在那一刻会变得异常柔软,嘴角会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很小的、满足的弧度。阳光穿过高耸建筑的缝隙,落在她专注的侧脸和浓密的黑发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一刻,她周身弥漫的气息,与凹凸大赛整体的血腥、紧绷、算计,形成了荒诞又刺眼的对比。
她似乎还格外嗜睡。有好几次,格瑞在训练场的角落闭目养神,或者研究着终端上的积分地图时,会听到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匆匆跑过,一边跑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把束起的马尾扎得更紧些,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懊恼。她常常一边跑,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揉着惺忪的眼睛,嘴里似乎还小声嘟囔着什么,大概是在抱怨自己又起晚了。一缕不听话的黑色刘海被她揉得翘了起来,在头顶形成一个倔强的小弧度,随着她的跑动轻轻晃悠。这副迷糊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样子,与她施展“圣光织愈”时那种沉静专注、近乎神圣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格瑞的眉头会在这时微微蹙起。这种散漫……在凹凸大赛里是致命的。她强大的治愈能力是她的护身符,却也可能是催命符。太过松懈,太过依赖单一能力,暴露弱点,都是大忌。他看着她跑远的背影,那缕翘起的呆毛晃动着,心里那份评估报告上的“潜在威胁等级”似乎又被划掉了一个问号,换成了另一个更深的疑问:这样的矛盾体,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她的另一面,或者说,她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他习惯于收集信息,分析利弊。祁奥阳身上那巨大的反差,就像一个无法解开的谜题,一个逻辑上的悖论,带着一种无法预测的未知感,这反而更让他难以移开视线。就像一本只翻开了治愈篇章的书,他隐隐预感到,后面必然隐藏着截然不同的、甚至可能是充满危险的内容。他需要知道那是什么。这份探究欲,悄然覆盖了最初纯粹的评估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那冰封的心湖深处,一丝名为好奇的涟漪,正在悄然扩散。
预赛接近尾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气都变得粘稠起来。积分榜上的排名每一次变动都伴随着更加惨烈的厮杀,参赛者们像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为了那有限的晋级名额,撕咬着所能看到的一切对手。
格瑞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对手是三个实力不俗、配合默契的猎人小队,专挑落单的高手下手。烈斩的刀光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次挥舞都精准而致命。他如同鬼魅般在三人凶狠的围攻中穿梭,冰冷的刀锋切开元力护盾,在肉体上留下深刻的伤痕。鲜血溅落在他的脸颊和衣襟,温热而腥甜,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解决掉最后一个,烈斩刀尖垂地,发出轻微的嗡鸣,他微微喘息,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确认再无威胁。
然而,就在他精神稍有松懈的刹那,一股极其阴冷、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毒蛇般从背后废弃高楼的阴影中暴起!那气息隐藏得太好,连格瑞都未能第一时间察觉。一道凝聚着毁灭性能量的漆黑射线,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向他的后心!
致命的警兆在脑中炸开!格瑞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他猛地拧身,烈斩瞬间回旋,试图格挡。但太近了!那道黑光带着一种诡异的湮灭属性,瞬间侵蚀了仓促凝聚起的元力屏障。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穿透声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格瑞的身体猛地一僵,剧烈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痛楚从胸口炸开,瞬间席卷全身。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一个拳头大小、边缘呈现出可怖焦黑痕迹的贯穿伤口赫然出现!透过那个狰狞的空洞,甚至能看到背后冰冷的地面。诡异的是,伤口处没有多少鲜血涌出,只有丝丝缕缕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能量在疯狂地侵蚀、蔓延,吞噬着他的生命力,麻痹着他的神经。
视野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模糊的血色和黑暗。冰冷的麻痹感顺着脊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力量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烈斩沉重的刀柄几乎脱手。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肺叶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牵扯着胸前那个致命的空洞,带来一阵阵灭顶的眩晕。
是埋伏……真正的杀招。对方的目标一直是他,之前的三人小队只是吸引注意的诱饵。是谁?为什么要用这种阴险的手段?无数念头在混沌的脑中闪过,却无法凝聚。视线开始摇晃、模糊,世界的声音在迅速远去,只剩下自己沉重而艰难的喘息,还有心脏在空洞的胸腔里微弱挣扎的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那恐怖的伤口,带来濒临极限的剧痛。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吞噬。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深渊的瞬间,一个模糊的身影,带着焦急的呼喊,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猛地撞进了他那片被血色和黑暗笼罩的、即将熄灭的视野里。
“……格瑞!!”
那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利和恐慌,穿透了濒死的麻木。是她?祁奥阳?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随即被巨大的黑暗吞没。最后的意识里,是那抹熟悉的、如同海藻般浓密的黑色长发在视线里剧烈晃动,以及那张总是带着点迷糊或沉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惊惶与不顾一切的决绝。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柔和白光猛地爆发开来,试图驱散他伤口处那恶毒的黑暗能量。但随即,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炽热与锋锐,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撕裂了那试图将他拖入永恒黑暗的冰冷触手!
然后,格瑞的世界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沉寂。
……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漆黑的海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巨大的压力和撕裂般的剧痛狠狠按回去。伤口处那阴冷的侵蚀感并未消失,反而像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他残存的生机。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遥远得如同隔着厚重的玻璃。
是战斗的声音!
金属激烈碰撞的锐响!能量爆裂的轰鸣!还有……一种陌生的、带着某种韵律的、清越如凤鸣的剑啸!
这声音……不是烈斩!是谁?
紧接着,一股极其霸道、充满了毁灭与审判意味的恐怖高温骤然降临!那热量如此纯粹、如此暴烈,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污秽。它瞬间压制、甚至开始反向吞噬他伤口处那顽固的黑暗侵蚀能量!那感觉,就像冰封的血管被滚烫的熔岩强行灌注,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与生机并存的撕裂感。格瑞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这高温……这力量……带着一种斩断罪孽、焚尽邪祟的凛然意志!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那激烈的战斗声终于平息下去。一种深沉的疲惫感彻底笼罩了他。但在那无边的疲惫和剧痛的间隙,一种温和、纯净、带着强大生机的暖流,开始持续不断地、小心翼翼地注入他的身体。这股暖流如同最温柔的溪水,一遍遍冲刷着他残破的经脉和血肉,修复着那可怕的创伤。它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那被高温灼烧过的区域,抚平狂暴能量留下的痕迹,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一点点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拉回。
这力量……很熟悉。是“圣光织愈”……是她。
但那之前……那狂暴的、焚尽黑暗的高温……那清越如凤鸣的剑啸……也是她?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毁灭与新生,审判与救赎……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巨大的疑问,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格瑞混沌的意识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强行撕扯着他沉重的眼皮。
当格瑞终于挣扎着,从那片沉重的、黏稠的黑暗深渊中浮上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体深处传来的、如同被碾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沉闷的痛楚,但比起之前那濒死的空洞感,已经好上太多。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影,过了好几秒才缓缓聚焦。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废弃建筑角落,身下垫着几件柔软的衣物。昏暗的光线从残破的窗口斜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的气息。
他微微偏头,目光瞬间定格。
祁奥阳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头微微歪向一侧,似乎已经睡着了。她看起来狼狈极了。那身参赛者制服多处破损,沾染着尘土和暗红色的血污——显然并非全是他的。白皙的脸颊上还蹭着几道黑灰,额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额角。她的呼吸很轻,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
但格瑞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了她的右手上。
她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手指微微蜷曲。而在她掌心和指间,赫然紧握着一柄……剑!
一柄造型古朴而凌厉的长剑!剑身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黑红色,仿佛凝固的岩浆与干涸的血液交融,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暗芒。剑锋极薄,即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流转着一种仿佛能切开空间的锐利感。剑柄与护手处,雕刻着繁复而狰狞的火焰与荆棘纹路,透着一股古老而沉重的煞气。整柄剑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尚未完全平息的余温,以及一种斩断罪业、焚尽邪魔的凛冽意志。
这柄剑的气息……格瑞再熟悉不过!正是昏迷前,那股强行撕裂黑暗、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霸道高温与毁灭力量的源头!
赤狱裁罪!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心中炸响。双系元力!治愈系的圣光织愈,强攻系的赤狱裁罪!她一直隐藏的底牌,那个矛盾的答案,此刻就如此真实、如此震撼地握在她的手中!她竟然……拥有两种截然相反、却又都强大到极致的元力!
目光顺着剑身缓缓上移,定格在她沉睡的脸上。那张平日里或沉静、或迷糊、或对着小猫露出温柔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下透支后的苍白和脆弱。她为了救他,为了斩杀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强大偷袭者,不仅暴露了这致命的底牌,更是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握剑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甚至微微颤抖着。
胸口那个恐怖的空洞已经被新生的、带着嫩粉色的皮肉覆盖,虽然依旧剧痛,但那股侵蚀性的黑暗能量已经被彻底清除。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热流猛地冲上格瑞的心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震惊和剧痛。那是从未有过的悸动,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这份强大秘密的震撼、对她不顾一切暴露底牌来救自己的不解……以及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东西,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千层巨浪,狠狠撞击着他冰封已久的心防。
他看着她疲惫至极的睡颜,看着她紧握黑红长剑的手,看着她脸颊上沾染的灰尘和血渍,看着她头顶那缕即使在沉睡中也依旧倔强翘起的、沾着灰尘的黑色呆毛……格瑞紧抿着唇,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刀削。冰绿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碰撞、碎裂,最终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专注与炽热。
原来如此。矛盾的根源在此。那迷糊背后的坚韧,那治愈之下的锋芒,那慵懒之中潜藏的致命獠牙……她的一切,都因这柄名为“赤狱裁罪”的长剑,有了最完美的、也是最惊心动魄的解释。
一种强烈的冲动,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问,想弄明白她为何隐藏,为何救他,想触碰那柄散发着余温的剑……但最终,他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极其轻微地、近乎无声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生怕惊扰了眼前这疲惫的守护者。目光却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半分,那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腾,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几乎要将她身影吞噬的幽绿。
大赛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了遥远的地方。这片狭窄、破败的角落,此刻只剩下两人一轻一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柄黑红长剑上尚未散尽的、审判与守护交织的余温。
……
格瑞的伤势在“圣光织愈”强大的恢复力下,以惊人的速度好转。几天后,他已经能够独立行动,甚至进行一些基础的力量恢复训练。大赛的进程并未因个人的遭遇而停滞,积分榜的争夺愈发白热化。然而,格瑞发现,祁奥阳似乎在有意地避开他。
最初几天,她还每天会准时出现,用“圣光织愈”的白玉铃铛为他进行后续的治疗。她的动作依旧精准而轻柔,纯白的光芒渗入伤口,带来舒适的暖意。但她的眼神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坦然地与他对视。每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沉静的黑色眼眸便会飞快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遮掩住眼底的情绪。治疗一结束,她总是立刻收起铃铛,匆匆丢下一句“好好休息”或者“按时用药”,便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转身离开,那纤细的背影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仓促。
后来,连这种必要的治疗接触,她也开始想办法缩短。有时是让一个相熟的其他治愈系参赛者代劳,有时干脆把调配好的恢复药剂放在他休息处的显眼位置,附上一张字迹潦草的便签说明用法,自己则不见踪影。
格瑞站在训练场边缘,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那个熟悉的身影。祁奥阳正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练习。她没有动用“赤狱裁罪”,只是召唤出“圣光织愈”的白玉铃铛。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拂过铃身,随着她意念的操控,那枚小巧的铃铛瞬间分解、延展,化作无数条闪烁着柔和白光的、近乎透明的能量丝线。这些丝线在她周身轻盈地飞舞、穿梭,时而编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时而凝聚成一面小巧的护盾,时而如灵蛇般探出,精准地缠绕住远处作为标靶的金属残骸,瞬间将其切割成整齐的碎块。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专注而沉静。
然而,当格瑞的身影出现在她的感知范围内时,那些灵动的光丝明显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她操控的动作微微一顿,流畅的节奏被打断。她没有回头,但格瑞清晰地看到,她握着光丝源头的指节微微收紧了一下,耳根在训练场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悄然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随即,她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所有光丝,重新凝聚成白玉铃铛握在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训练场的另一个出口,迅速消失在格瑞的视线里。
又一次。
格瑞站在原地,冰绿色的眼眸沉静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比平时更加冷冽了几分。训练场嘈杂的元力碰撞声、参赛者的呼喝声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份刻意的疏离。是因为暴露了“赤狱裁罪”?担心他泄露秘密?还是……因为那晚生死一线时,他濒死状态下捕捉到的、她脸上那份过于真切的惊惶与不顾一切?那份情绪,是否也暴露了她内心某些不愿示人的角落?
这份刻意的躲避,非但没有浇灭格瑞心中那晚燃起的火焰,反而像投入干柴的星火,让那复杂的情绪燃烧得更加灼热。他习惯了掌控局面,习惯了洞悉目标。祁奥阳身上那巨大的秘密(双系元力)和这份因秘密暴露而产生的、近乎笨拙的回避,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她就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的谜团,而他,已经决心要亲手解开它。不是为了威胁,不是为了利用,仅仅是因为……他想知道。想知道那黑色瞳孔深处的波澜,想知道那强大力量背后的缘由,想知道她为何在救他时,会流露出那样决绝的眼神。
他需要和她谈谈。不是关于伤势,不是关于大赛,而是关于……那柄剑,那晚的选择,以及……她。
大赛的夜晚,从来不是宁静的代名词。远处赛场的厮杀声、能量爆裂的光芒,以及各种机械运转的嗡鸣,构成了永不落幕的喧嚣背景。但在这片被遗忘的、堆满废弃建材的楼顶平台,却意外地获得了一种相对的、带着破败感的安静。清冷的夜风毫无阻隔地吹过,卷起细微的尘土。
祁奥阳独自一人坐在平台边缘一处相对平整的金属横梁上。她屈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下方灯火通明却又危机四伏的赛场,目光有些放空。夜风吹乱了她的黑发,几缕发丝拂过脸颊。她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小块包装有些皱巴巴的巧克力,却没有吃,只是机械地用手指捻着包装纸的边缘。暴露了“赤狱裁罪”的秘密,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尤其……是在格瑞面前暴露的。他看到了她最不想示人的一面,看到了那柄象征着毁灭和杀伐的剑。他会怎么想?警惕?忌惮?还是……厌恶?大赛里,拥有强大攻击能力的人很多,但像她这样,同时拥有极致的治愈与极致的破坏,这种矛盾本身就是一种异类。她甚至能想象出格瑞那冰绿色眼眸中可能浮现的审视和疏离。
烦闷地叹了口气,她将巧克力塞回口袋,双手环抱住膝盖,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头顶那缕标志性的呆毛在夜风中倔强地翘着,像她此刻纷乱的心情一样难以驯服。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踏碎了楼顶平台积落的灰尘,自身后传来。脚步声沉稳、熟悉,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祁奥阳的身体瞬间僵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她甚至不需要回头,那股清冷疏离、如同雪山松柏般的气息,已经清晰地昭示了来者的身份。
格瑞!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想做什么?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只受惊的、随时准备弹跳逃开的猫。握着膝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微微泛白。她不敢回头,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遥远的灯火,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吸引着她。
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夜风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预想中的质问、探究、或者冰冷的审视并没有降临。
一片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心慌。祁奥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沉静、专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落在她的背上,让她如芒在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实体,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逼得想要不顾一切逃开时,格瑞的声音终于响起了。那声音低沉、平稳,穿透了夜晚的风,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祁奥阳。”
只是叫了她的名字。没有前缀,没有后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祁奥阳的身体又是一颤,终于无法再逃避。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猛地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格瑞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夜风吹拂着他银白色的短发,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清瘦的身影轮廓。他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没什么表情,薄唇紧抿,下颌线条清晰而冷硬。然而,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却与他整个人、与这残酷的大赛环境、甚至与这冰冷的月光,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荒诞却又……惊心动魄。
那是一枝玫瑰。
一枝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深邃、厚重、如同凝固血液般颜色的红玫瑰。花瓣层层叠叠,边缘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它被握在格瑞骨节分明的手中,那修长的手指,平日里只会握紧烈斩的刀柄,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地捏着那娇嫩的花茎,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透露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祁奥阳彻底懵了。所有的防备、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紧张,在这一刻都被这枝突兀出现的玫瑰砸得粉碎。她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那抹刺目的、带着生命力的深红,以及格瑞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的脸。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格瑞走到她面前停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祁奥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带着夜风凉意的气息,近到能看清他冰绿色眼眸深处那不再刻意掩饰的、剧烈翻涌的情绪——紧张、生涩、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以及一种……让她心跳彻底失序的、滚烫的专注。
他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她过于震惊的直视,目光落在手中那枝红得惊心动魄的玫瑰上,似乎那花茎上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值得研究。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然后,他伸出手,将那枝玫瑰递向她。
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属于少年的生涩。与他平日里挥动烈斩时那行云流水的姿态判若两人。
“拿着。”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清晰地敲打在祁奥阳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一片混乱的心上。
祁奥阳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愣愣地、缓慢地抬起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光滑微凉的花茎。当她的指尖真正碰到那抹深红时,格瑞像是完成了某个极其重要的仪式,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他并没有立刻松开手,反而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那本就很近的距离。他的目光终于抬起,重新锁定了她的眼睛。那双冰绿色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深邃得如同蕴藏着整个星空的寒潭,里面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足以融化坚冰的炽热火焰。
夜风拂过,撩起两人的发丝。
格瑞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你的两种形态……”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因震惊而微张的唇,最终定格在她头顶那缕在夜风中依旧固执翘起的、带着点傻气的黑色呆毛上,冰封的眼底深处,终于漾开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和……纵容?
“我都很喜欢。”
他清晰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目光重新落回她因震惊而瞪大的黑色眼眸深处:
“包括……喂猫时翘起的呆毛。”
祁奥阳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寂静无声。所有的喧嚣——远处的战斗、夜风的呼啸、甚至她自己狂乱的心跳——都消失了。只有眼前这枝深红的玫瑰,在月色下散发着幽微的、带着生命力的光芒,只有眼前这个人,他那冰绿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呆滞的模样,以及那句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反复轰鸣的话语。
“你的两种形态……我都很喜欢。”
“包括……喂猫时翘起的呆毛。”
轰!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脏炸开,瞬间席卷全身,直冲头顶!祁奥阳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烈火燎过,烫得惊人。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细微的打颤声。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语言功能都丧失了。她只能傻傻地、僵硬地握着那枝玫瑰,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写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无措,直勾勾地盯着格瑞。
格瑞看着她这副彻底傻掉的样子,那张万年冰山般的俊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明显的裂痕。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窘迫的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红了他白皙的耳廓,并且有向颈侧蔓延的趋势。那抹红晕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如此生动而……可爱?与他平日里的冷硬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抿了抿唇,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她的呆滞,但最终只是喉结又滚动了一下,移开了视线,目光投向远处赛场上空不断闪烁的元力光芒,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风景。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尖,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波澜。
夜风在两人之间穿梭,带着玫瑰若有若无的淡香,也带着少年人初绽情愫时那份生涩滚烫的温度。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废弃的楼顶平台,将紧握着玫瑰的少女和耳尖通红的少年身影拉长,定格成一幅名为心动的、无声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