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的是,孩儿这就去罚跪,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徐宗雨是真怕父亲被气出个好歹来。
“你告诉我如何不气?滚!”徐止怒气更盛。
徐宗雨麻利的滚了,到了祠堂双膝跪倒,看了眼满是烛火的祖宗牌位,俯身叩头。额头触在冰冷的地面,浑浊的脑袋总算有了片刻的清明。
“一步错,步步错,是我咎由自取。”徐宗雨自言自语道。
“大公子,地面凉,我给您取了垫子来。”青竹抱着厚厚的垫子走过来。
“放下吧。”徐宗雨不想动。
“大公子小的给您垫上,明日还要去衙门,您跪坏了膝盖怎么行。”青竹在一旁不走。
徐宗雨觉得吵,拿过来垫在了地上。
“您晚饭都没怎么吃,饿不饿?小的给您拿些吃食来?”青竹问道。
徐宗雨吃不下,也不想吃,他跪坐在地,问身边的青竹:“你说二妹妹为何能做出农具?”
青竹愣了会儿,忍不住说道:“二姑娘长在农家这么多年,天天都做农活,能做出农具不是正常吗?”
“那我整日读书,整日读案宗,为何没做出什么惹眼的功绩?”徐宗雨说着回头看他,“连你也觉得她做出农具太过正常?但天下农家何其多,为何单单她琢磨出了农具?”
“呃——”青竹语塞,对啊,天下务农的多了去了,大家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也从心底看不起二妹妹?”徐宗雨继续问道。
“小,小的不敢。”青竹吓了一跳。
“我知道,奴随主性,你们是像我,而我又纵容你们的无礼,才会这样。”徐宗雨语气缓慢,细听并未带着责备。
青竹还是被吓坏了,连忙跪倒在地:“公子,小的,小的任您惩罚。”
他当日隔着院墙给二小姐要簪子,的确是以下犯上。悬在头顶多时的刀,这会儿总算是落了下来。
“去外面跪着吧,此番惩戒过后,我要改,你也要改,明白吗?”
“明白,小的定当铭记在心,谢公子开恩。”没有皮肉之苦,只是罚跪,青竹庆幸不已。
青木看到此番情景,挠了挠头,跟着去外面跪着了。他虽然并未对二小姐无礼,不过内心确实有些轻视,实属不该。
烛火跳动,夜色渐深。
老夫人靠坐在床榻不肯躺下入睡,她问嬷嬷:“雨哥儿还在跪着吗?”
“回老夫人,大公子跪着呢。看这意思,是要跪一晚了。”冯嬷嬷回道。
“唉——不知他这次又做错了何事。”徐止什么都不说,下人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家主向来疼爱大公子,这么多年都不曾责罚,这次想必大公子定然是犯了什么错处,才让家主动怒。”
冯嬷嬷说着上前为主子掖了掖被子,秋季的夜,不知不觉凉了很多。
“雨哥儿一向懂事,就是婉婉的事糊涂了些,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受罚。”连日下来,老夫人的眉心多了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家主心中有火,您就让他发出来就是,不然总憋着,万一憋坏了可怎么办?您啊,该睡就睡,别插手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了。”冯嬷嬷耐着性子说道。
“随他去吧,但愿雨哥儿吃一堑长一智。”老夫人深知有火发不出的苦楚,听了进去。
“这就对了,夜深了,您快歇着吧。”冯嬷嬷说着放下帐幔。
“命人去给雨哥儿送床被子,披在身上挡挡夜里的寒气。”老夫人忍不住的叮嘱。
“老奴明白,这就让人送去。”
徐总雨跪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换了身衣物,一瘸一拐的赶去了衙门。
老夫人有心问几句,徐止忙着上朝,早早的出了府,只得作罢。
“让人把雨哥儿的马车铺的舒服些,他用完午膳能躺着睡会儿。”
“老夫人宽心,老奴昨晚都安排过了。”冯嬷嬷伺候老夫人多年,自然能提早揣测主子的心思。
老夫人提着的心这才稍微缓了缓:“宫中的那位嬷嬷……”
“在教导大夫人,大夫人她——”冯嬷嬷有些一言难尽,“听下人们讲大夫人被打了几次手板,皆因为嬷嬷提问,回答错的离谱。”
“什么事情错的离谱?”老夫人惊讶,宫中嬷嬷严厉,确实会打手板,不过长房儿媳都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打手板?
“据说是大小姐与二小姐之间的事情,大夫人看重大小姐,总要偏袒几分,惹的嬷嬷不快。”冯嬷嬷说着听来的消息。
“糊涂!”老夫人生气,“她就算心中有所偏袒,眼下是个什么光景,嬷嬷为何而来她不清楚吗?蠢到连演戏都不会。”
“这么多年,府中哪个不知道大夫人疼爱大小姐?大夫人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老夫人不想管这个儿媳,左右该丢的人也丢了,就让嬷嬷就管教吧。
“手板打多了,也就想明白了。”
徐宗雨困倦的不行,熬过上午,扒了几口饭躺在马车上沉沉的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双眼朦胧,差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大公子您醒了,刚好到上衙的时间了。”青木爬进马车说道。
徐宗雨坐起身,习惯性的问了句:“京中今日有什么事发生吗?”
身为朝廷官员,京中各府的动向,朝廷的风向,都要第一时间知晓。
“呃——”青木迟疑。
“嗯?”徐宗雨回头,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大公子,邱家封赏的圣旨已经下来了。”青木边说边观察着主子的脸色。
“邱家?”徐宗雨刚睡醒的大脑有些转不动。
“就是二小姐的养家,骊山邱家。”青木提醒主子。
“哦。”徐宗雨拍了拍头,“给了什么样的封赏?”
“圣上钦点邱阅山为工部六品副主事,专司农桑之事,恩赐金银绸缎无数。更特许徐家子进国子监进学,以示隆恩。大公子,现在外面都吵翻天了,说如今圣上跟前最得脸的正是二小姐,与邱家。还说——”
青木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还说什么?”徐宗雨皱眉,邱家不过一个铁匠,现在居然与他同为六品官员,越想越怀疑自己寒窗十几载,好似没多大意义。
“外面人还说,如今邱家的功劳,正是徐府推出去的,不然如今春风得意的就是咱们徐府。”青木说着声音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