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让贴身丫鬟,将嬷嬷请去了刚收拾好的院落。
待人走了好一会儿,老夫人脸色这才沉了下来,看了看手边的茶盏,没敢扔,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大夫人满脸的生无可恋,当初她只是作壁上观,出主意与做事的不是自己啊。
但是想到长子徐宗雨的前程,她满口的苦涩生生咽下。子不教父母之过,当爹的已经在御书房挨过骂,她这做母亲的,被派个嬷嬷前来似乎合情合理。
老夫人想骂几句出出气,却不知道骂谁,她放任方浅浅去挑唆徐宗雨是因,眼前的情形是果。
二夫人有些发愁,自己还有两个丫头呢,以后被影响了名声如何是好?
“婆母,唉——大嫂,大房是该好好理理了。”天天整些破事出来,偏偏二房还不能没有大房的庇护,一品官爵的高门,谁舍得丢弃?
老夫人沉默良久,手指死死捏住茶盏,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了,她看向大夫人的眼神满是冷漠:
“我知你对纳妾一事多有不满,然而眼下不能再等了。因为你,徐府屡次闹的满城风雨,你若心中还有宗雨,宗梦两个人的前程,就该明白及时止损。”
大夫人听闻,挺立的脊背垮了下去,掩面痛哭。
徐宗雨纵然心中不愿,还是在晚上下职后早早的出了衙门,命马车驶向太贤街。
他掀开车帘,看着安静而整洁的街面,内心五味杂陈。
想他苦读十几年,中进士时满府风光,自己兢兢业业,外加父亲的全力打点到如今不过是个六品文书。然而徐乐婉一份功绩,御赐五品县君,官位在他之上不说还有了自己的的府邸。
这般悬殊的落差,让徐宗雨觉得自己多年的骄傲被人连皮扒下,徒留那份硬撑着的内里。
马车轮“咕噜咕噜”的轧过青石板,越是靠近,徐宗雨越发的烦躁。
他当然不想道歉,但父亲的命令不得不听。且,未来的岳家与其说看重他,不如说更看好徐乐婉,这很窝心。
“大公子,到了。”马车外传来青木的声音。
徐宗雨压下复杂的心绪,正了正衣襟,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便见,朱漆大门巍然耸立,门楣上高悬一方御笔亲题的匾额,“嘉禾县君府”几个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中泛着淡淡的金光,彰显着皇恩浩荡。
府门两侧立着一对白玉色石狮子,昂首怒目,威严肃穆。青砖黛瓦的院墙向两侧延伸,墙头覆盖的琉璃滴水,在暮色中泛着清冷的光。
徐宗雨看了两眼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走上前。
门口的侍卫阻拦:“敢问来者何人?可有县君府的请帖?”
徐宗雨呼出的气息一乱,他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紧,脸上还要端着平和的神色:“徐府长子,我是你们县君的大哥,前来找她有事相商。”
侍卫脸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县君不在府中,请徐大公子改日再来。”
??不在?
“那她去了何处?回徐府了吗?”徐宗雨心中一松,这样的话自己还省事了,看来也不是很有骨气,这才两日就跑回去了。
“县君的行踪属下不知。”侍卫是看守府门的,怎么会知道主子去了哪里。
徐宗雨一噎,他往府门里望了望,紧闭的大门挡住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竟然人不在。
“大公子,咱们要等吗?”青木忐忑的问道,他也没想过二姑娘会有今日,往日无礼的举动,不知二姑娘会不会找他清算。
等?如何等?徐宗雨看着丝毫没打算把他请进府的侍卫,胸中郁气更甚,甩袖子冷哼:“回府。”
一路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开口抱怨,就听下人来报,宫中来了嬷嬷。
徐宗雨微愣:“嬷嬷?给谁的?”要是给那人,不该送去县君府吗?
“回大公子,给,给大夫人的。”下人说的支支吾吾。
“什么?!”徐宗雨不可置信,“给母亲的,为何?!?”
“说是,大夫人对二小姐苛责甚重,有失为母风范,宫中这才派下嬷嬷前来教导。”下人边说边觑着大公子的脸色,生怕惹怒了这位。
徐宗雨人多聪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想必是母亲替自己顶了祸事,但,这一切不是都过去了吗?圣上何必苦苦揪着不放?
就算母亲如今不是府中主母,毕竟还是长房嫡妻,这不是在打长房的脸吗?
“就为了一桩小事……”徐宗雨因太过费解而念叨着。
青木则警醒起来:“大公子,您这话被家主听到定然又要责罚您了。”
徐宗雨回神,颓败的坐了下来。是的,父亲说过,这不是小事,是他鼠目寸光,没有心胸,不识大体。
“你吩咐车夫,明日我们再去找二妹妹。”
“是。”青木应下。
一夜睡的都不安稳,徐宗雨早膳没什么胃口,让青竹捡了几样带着,等饿了在吃。
结果来到衙门没多久被上峰派人来找,过去一看,京兆府伊赵庆文正坐在主座上。
“府伊大人。”徐宗雨躬身行礼。
“来,坐吧,你们退下。”赵庆文示意其他人出去。
等人都下去,房门关上,徐宗雨心中有股不安的感觉蔓延开来。
“大人,有话您直说无妨。”
赵庆文叹了口气:“徐文书,我知徐尚书一心栽培于你,而你踏实勤快,年岁虽轻,却实在是个好苗子。”
徐宗雨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父亲为他奔波多时,年底,他的政绩也提交了上去,本该升迁的。
“不过——”赵庆文话风带着无奈,他也不想得罪尚书大人啊。
“吏部审核,不单看政绩,更要考察品行、胸襟等等,缺一不可啊。”
“还请大人明示,属下到底哪里做得不妥。”徐宗雨直接打断了对方委婉的说辞。
见他如此执着,赵庆文便也不再遮掩:“吏部传话,说你曾纵容下人辱骂县君,又屡次罔顾兄妹之情,扰乱后宅安宁,苛责亲生胞妹。这等行径,实在是不堪为官表率。你且回去好好思量,为官之道,首在修身齐家,而后方能治国平天下,而眼下的评定……”
赵庆文摇了摇头,最终还是给他留了些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