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婉带着云锦把值钱的头面首饰收拾到一个包袱里,外面特意裹了一个半旧的包袱皮,背着从厢房走了出来:
“哪位找我?”
“哎哟,徐二姑娘受罪了,咱家来迟了,咱家有罪。”公公走上前两步,满眼都是心疼。
真的假的先放一旁,起码让人看起来就是真情流露。
“高公公,您怎么来了?”徐乐婉认出来,这位是御书房的那位高世安高公公。
“咱家再不来,还不知徐二姑娘受多少苦呢。”公公说着注意到徐乐婉背后的包袱:“二姑娘,您这是?”
徐乐婉佯装轻叹一声,并不说话,只是红了眼眶低下头。
“唉,放心,咱家来了。”公公耳朵好着呢,进府门后徐宗梦嗷嗷的吼声他可听的清清楚楚,不止他,估计围在府门外的人都听到了。
要不怎么说年轻呢,徐宗梦吼的那叫一个大嗓门。
“公公,您,您请去前厅坐吧,我让人给您上茶,有事坐下说。”徐宗雨追了过来,再无刚才的嚣张气焰。
“呵,不必了坐了,想必徐大人马上就回来了。”公公这会儿看这位大公子有些皮笑肉不笑。
“公公光临寒舍怎能连杯茶都不奉上,您请移步。”徐宗雨这会儿看着这处院子尴尬到不行。
就像光鲜亮丽的那块遮羞布,被人一把扯了下来。
“高公公,您辛苦一趟,喝杯茶润润喉也好。”该看的反正都看到了,徐乐婉跟着劝道。
“徐二姑娘请。”高世安伸出手。
“高公公请。”
二人一起走了出去,徒留徐宗雨神情窘迫的跟在后面。
“表妹真是好大架子,竟然让公公亲自去请才出来,这般做派,实在是有失体统。”
刚一到前厅,方浅浅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发难,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公公是谁,但是有人为徐乐婉解围她就不爽。
“浅浅!”徐宗雨厉声喝止,频频使眼色示意她住口。
可惜愚钝之人往往自作聪明,方浅浅打定主意当着外人的面,让徐乐婉名声扫地。
“这位姑娘是?”高公公眯了眯眼问道。
方浅浅向前一步,下巴微扬:“小女乃徐府的表亲,姓方名浅浅。这位公公有所不知,我不过是来徐府暂住几日,借用了表妹的院子,表妹就与府中生了嫌隙,当真是小气呢。”
“啊~”高公公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调,“所以说徐二姑娘现在住的院子,是为了给表姑娘腾地方搬进去的?”
方浅浅脸色一僵,正欲要再开口,后面传来一声斥责:“胡说什么呢?”
众人回头一看,老夫人拄着拐杖由嬷嬷搀扶着走了过来。
“外祖母~”方浅浅忙上前亲切的喊道。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转而紧张的看向高公公:“老身眼拙,不知公公是……”
“高公公久等。”徐止这个时候赶了回来。
他在府外就看到了那列手捧鎏金托盘、肃立等候的宫人,心跳不由得加速——这是御赐的仪仗。
周围还围着不少百姓,正对着府中窃窃私语,他顾不上细听,匆匆进府。
“既然徐大人回来了,那容咱家把要做的事情先做了。”高公公一改方才谦和姿态,挺直腰板对着身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一队身穿绛色的宫人,捧着覆有明黄绸缎的托盘鱼贯而入,在院中列队站立。
“徐大人,请阖府接旨。”
很快二房的人也赶了过来,众人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治国之道,农桑为本;安民之策,器用为先。咨尔徐氏乐婉,岁逢豆蔻,而怀济世之心,身居闺阁,却负经国之智。观其所献农具之制,精巧实用,省民力而增岁收……
今特加封赏,以彰其德:
封尔为‘嘉禾县君’,位同五品,以示殊荣。
赐县君府一座,坐落京中太贤街……
酒楼一座,位于天水街……
赏黄金百两,白银三千两,玉如意一对,绢帛五十匹……”
高公公尖细的嗓音回荡在庭院,每报出一件赏赐,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的心底。
徐宗雨跪在原地,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的缝隙,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他死死盯住自己眼前的方寸地面,内心疯狂的叫嚣:凭什么?凭什么是她?凭什么这个山野粗人能得到这份殊荣?
徐乐诗耳边一阵的轰鸣,高公公吐出的每个字她都听的真切,连在一起却如天书。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潜意识里有什么在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她茫然无措的望向母亲,但见大夫人眼睛瞪大,满面的呆滞。
最激动的莫过于是老夫人,她浑浊的眸中精光迸射:天水街的酒楼呐,那可是京中寸土寸金的繁华宝地,别说地段贵重与否,是捧着银子买都买不到的好位置。
更遑论还有黄金,白银,若都入了库房……
“……钦此。”
“臣等叩谢皇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止的额头触碰在冰冷的地面,耳边回荡着高公公的宣读的封赏,他忍不住的抬眸,用余光看向跪在前方的徐乐婉。
这个他几乎没怎么用正眼瞧过几次的女儿,此刻正沐浴在圣恩之中。记忆中那个黑瘦且倔强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开始蜕变。
她回来多久了?九个月?还是十个月?当初他任由府中上下苛待这个女儿,默许了儿子与养女对她的一次次欺凌,如果当初但凡他伸手对她稍有看顾……
徐止又悔了,悔不当初。
“徐二姑娘,不,嘉禾县君,圣上封赏乃是重恩呐。您接旨后,需设朱漆香案,圣旨覆盖黄绫,每月初一十五燃三柱清香供奉才是。”
高公公缓步轻移到徐乐婉身前细细叮嘱。
“高公公厚爱,臣女感激不尽。”说完徐乐婉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接过圣旨。明黄色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映的她素净的脸庞也添了几分华彩。
“快,快去祠堂设香案,把圣旨供奉过去。”众人刚起身,老夫人就急声吩咐,说着竟要亲自过来托起圣旨。
“老夫人且慢。”高公公拦住了她,“圣上既然已赐县君府邸,这份圣旨当然要供奉到县君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