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成海刚被带走的那一刻。
安娜还呆坐在原地,冰冷的地面透过衣物传来寒意,但远不及她心里的凉。
救他吗?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盘旋,认识没几天,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可那一块半黑面包,还有那两根甜得发腻的巧克力棒,是实实在在的。
尤其那巧克力,是她很久没尝过的味道了,一种属于战前,属于“正常”生活的味道,成海这人,看着不怎么靠谱,却意外地大方。
内务部……光是想到这三个字,安娜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也许可以去找艾莉莎阿姨问问?她是母亲的朋友,是一名军医,也是她能待在这个避难所的唯一依靠,对,找艾莉莎阿姨。
安娜立刻起身,穿过拥挤但还算有序的人群,快步走向病患区,艾莉莎正俯身为一个缠着绷带的伤员更换敷料,动作轻柔而专注。
“阿姨,”安娜的声音有些发紧,“我朋友……被内务部的人带走了,您有办法吗?”
艾莉莎猛地抬起头,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什么?内务部?怎么会惹上他们?”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震惊和忧虑。
“他俄语说得不好,磕磕绊绊的,”安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能……可能只是误会,被当成可疑分子了。”她心里清楚,这理由苍白无力。进了内务部的人,有几个是“误会”?又有几个能囫囵出来的?
艾莉莎叹了口气,重新低下头处理伤口,语气带着无奈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安娜,内务部那些人的行事……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很抱歉。”
安娜还想再争取一下,话到嘴边,却被一阵突然爆发的骚动打断了。声音来自病患区深处,那个用白布勉强隔开的“活死人”隔离区。
艾莉莎脸色一变,立刻直起身:“你快离开这里!马上!”她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眼神锐利地扫向骚动源头,“可能出事了!”
几名持枪的巡逻士兵已经快步冲了过去。
其中一个士兵粗暴地一把扯下那块充当隔断的白布。布帘落下,露出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三具残缺不全的躯体,正趴在地上,疯狂地撕咬着几个躺在简易病床上、毫无意识的重病号!它们皮肤灰败,动作僵硬却透着诡异的力量。
“丧尸?!怎么会在这里?!”带头的士兵惊骇地叫出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这里明明与外界隔离,怎么会有这东西?!
他迅速反应过来,举枪瞄准。
砰!子弹精准地掀飞了其中一具丧尸的头盖骨。但另外两具立刻被枪声吸引,拖着残破的身躯朝他蠕动过来,尽管内心惊惧,但这两具残废丧尸移动缓慢,士兵定了定神,又是两枪,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它们。
然而,他显然忽略了最致命的一点——被撕咬过的病人。
就在他松懈的瞬间,刚刚被啃噬过的两个病人猛地抽搐起来,眼白迅速翻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
他们的身体机能似乎并未完全丧失,转化异常迅速!紧接着,这两具新生的丧尸以远超常人的敏捷,丝毫不像外面那些被寒冷限制行动的丧尸,猛地从病床上弹起,扑向了那个还没来得及换弹匣的士兵!
“啊——!”士兵的惨叫声被淹没在喉咙里,瞬间被扑倒在地。
病患区里挤满了行动不便的伤员和病人,对于这些新生的、行动敏捷的丧尸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一场饕餮盛宴!
更多的士兵闻声赶来,枪声密集地响起,但在狭窄的空间里,目标移动速度极快,加上不断有新的病人被转化,场面迅速失控。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快走!安娜!快离开这儿!”艾莉莎一把抓住安娜的手臂,用力将她往病患区外面推。她自己则转身冲向驻守军官的方向,必须立刻上报这灾难性的情况。
然而,当她焦急地汇报完,回头却发现,安娜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刻的安娜,正贴着走廊冰冷的墙壁。身后,病患区的门已经被惊慌失措的人们堵死,哭喊声、枪声、还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宣告着末日的降临,地铁站内温暖的环境,成了病毒传播的温床。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不论救不救成海,她都必须先自保,必须要有武器。
那家伙,鬼鬼祟祟的,肯定藏了不止那点吃的,他是怎么进来的?安娜回想这几天的接触,他的脚受了伤,却没在医疗站留下任何正规处理记录,否则那刺鼻的木屑和酒精味她肯定会闻到。
他不可能是从正常入口进来的……除非……
安娜的目光扫过混乱的走廊,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突然,少校带着几个内务部士兵从旁边一扇门里冲了出来,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慌乱。
“离开这儿,女孩!快去出口!”少校瞥见贴墙站着的安娜,厉声命令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人冲向病患区的方向,“必须堵住那些丧尸!”
就在少校和他的手下冲过她身边时,安娜的视线捕捉到了他们刚刚出来的那条走廊地面上,一个不起眼的圆形铁盖——下水道井盖!
没错了!就是那里!他的脚伤,他的秘密潜入,他藏匿的物资!安娜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等那队士兵跑远,周围的人群稍微散开了一些,安娜立刻冲到井盖旁。她用尽全身力气,咬着牙,指甲几乎嵌进冰冷的金属边缘,才勉强将沉重的井盖掀开一条缝。
一股混合着铁锈和污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探头往下一看,眼睛瞬间亮了——一支莫辛纳甘步枪,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正用绳子牢牢地绑在井盖下方锈迹斑斑的铁梯上!
“那个蠢货……我就知道!”安娜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敏捷地滑下梯子,解开绳索,将步枪背在身后,吃力地拎起背包。刚爬上来,还没来得及盖上井盖,旁边一个房间里就传来了成海那极具辨识度的、带着奇怪口音的俄语求救声。
“长官!长官!放开我啊!救命——!”
安娜眼神一凛,悄无声息地推开那扇标着“审讯室”的房门,手里紧紧握住了从背包侧袋里摸出的那把白桦猎刀。